第7章

房門緊閉，隻剩一男一女。

淩雲斂翩然落座，輕抬下頜，以一副居高臨下的神色注視著白皎皎。

夠目中無人的！

白皎皎卻暗暗好笑。

這人已經到了要靠藥物止痛的地步，竟還不忘時刻保持清高，簡直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淩雲斂哪知她內心的想法，開口道：“站著做什麼，不是要吃了我？”

想到自己的冒失話，白皎皎有些尷尬，幹笑道：“閣下真愛開玩笑。”

不料，淩雲斂神色一冷：“我生平最不愛的，便是開玩笑。”

這是故意擠兌她了！

白皎皎無言以對。

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強行轉了話題：“聽聞白府的下人弄臟了您的鞋，實在是抱歉至極。今日我特地趕來相見，就是為了代表全府上下賠您一雙新鞋，不知您意下如何？”

淩雲斂蹙眉：“一雙？”

白皎皎微笑：“您若願意，多少雙都行。不知您喜歡什麼款式？”

淩雲斂輕轉眼眸看向她：“白小姐這是打算親自給我繡鞋？”

這怎麼可能！

古代未出閣的女子，若是有私人繡品流露在外，是一件事極其敗壞聲譽的事！

白皎皎心頭微惱，忍道：“您如此身份氣度，自然隻有京城手藝最好的繡娘才配得上為您繡鞋了。”

淩雲斂冷笑道：“不是你繡，那便沒什麼意思了。”

這分明是在故意刁難她！

白皎皎想到此行目的，再次忍了。她伸去拎桌上的茶壺，打算向對方來一招杯酒釋兵權。

豈料，淩雲斂垂眸瞥了眼茶壺，極盡嘲諷道：“白小姐不會以為斟杯茶，就算認錯了吧？”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白皎皎再也忍下去了，她猛地把茶壺收回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不請自坐，自顧自的飲了起來。

淩雲斂明顯一愣，嗤道：“你倒不怕茶水有毒。”

白皎皎也不看他，又飲了一口：“我生平最不怕的，便是毒。”

這話一聽就是氣話，但語氣自然甚至自信，又讓人分不清真假。

淩雲斂終於掀起眼皮，認真的打量起對麵的少女。

十六七歲的年紀，白淨細膩的肌膚，清秀的眉目，花朵般嬌豔的美貌。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見底，顧盼生輝，一派天真燦爛，讓人望之便忍不住在心中騰起喜悅之情。

但，偶爾閃過的狡黠和桀驁，卻告訴淩雲斂眼前的少女並沒有看上去的這麼簡單。

想不到白睿那個老古板，竟然生出個如此不一般的女兒。

有趣。

“有些話，閣下大可開門見山。”

喝完了茶，白皎皎將杯盞一放，也學著他之前的樣子嘲諷道：“何必兜來兜去浪費你我的時間呢。”

“此話怎講？”

“試問全天下，有誰會為了一雙鞋大鬧二品官員的府邸？更何況閣下身份尊貴，非一般人可比。”白皎皎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瞥向他：“除非，另有目的。”

“你幾次提到我的身份，莫非你早就知曉我是何人？”淩雲斂眸色微沉。

若她早就知曉，那她方才的舉動就有了其他的解釋，比如：欲擒故縱。

曾經，有無數的女人在他麵前使用這一招，隻為了換他另眼相看。

可惜，無人成功。

“昨日大鬧白府，今日包下醉仙居整整一層樓。”白皎皎搖搖頭，如實答道：“我雖不知你是誰，但傻子也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了。”

原來這女人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不知為何，淩雲斂心裏鬆了口氣。他盯著她的眼睛，不帶情緒的說道：“你比我想象的，更聰明。”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白皎皎認真的點點頭，十分不謙虛，趁氣氛緩和下來，便再次拎起茶壺。這次淩雲斂沒有嘲諷，於是她順勢遞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

當茶水傾瀉時，她的小指指甲有意無意的在壺身輕輕敲了兩下。

緊跟著，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爾後舉起杯子衝淩雲斂晃了晃，露出俏皮的神色：“對了，你不會擔心茶水有毒吧？”

淩雲斂冷笑。

這是他備的茶水，怎會有毒？這女人是故意拿話譏諷他呢！

他不以為然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用行動來表示對她的鄙視。

眼見他喉結微動，咽下了茶水，白皎皎眼裏突然閃過一抹狡黠，微笑道：“那麼，咱們還繼續兜圈子嗎？”

“想套話？沒那麼容易。”淩雲斂一針見血，“除非，你先和盤托出。”

得，軟硬不吃！

“行，那你別怪我說話不中聽！”白皎皎暗自腹誹，決定攤開了講，直道：“你手下青天白日大鬧白府，對著府中上下聲稱府裏的車夫衝撞了你的大駕，故而將其擄走折磨了一天一夜，還不顧白睿......我爹的顏麵讓他登門道歉——”

說到這裏，她唇角浮現篤定的笑容：“這一係列的行為，很難不讓人浮想翩翩。”

淩雲斂不以為然：“浮想什麼？”

白皎皎突然身體前傾，湊過去了一點，意味深長的盯著他的眼睛：“如此大費周章，怕不是閣下那晚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我們白府給你作證吧？”

淩雲斂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但他清冷的眼眸深處飛快閃過一抹鬱色，卻被白皎皎敏銳的捕捉到了。

看來蒙對了！

白皎皎竊喜，故作平靜的追問道：“不知閣下聽了我這番話，有何感想？”

淩雲斂知道她在試探，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驀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若我需要人證，早就有了最好的人選，何需再鬧白府？”

說完，他直勾勾的注視著她。

“你什麼意思？！”白皎皎蹙眉，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讓她臉色大變！

“白小姐終於想起來了。”淩雲斂見她表情僵硬，不由露出得色，“那晚，你可是把我弄得很痛呢。”

這是什麼話！

白皎皎氣得臉色發紅，怒道：“請你好好說話！什麼叫我把你弄的很痛？明明是我救了你一命！”

“哦——”淩雲斂拖長尾音，“原來你根本就記得那晚的事，卻反過來指責我兜圈子。”

原來，白皎皎在白芒山的野林子救下的男人，竟然就是他！

也就是說，他就是那根衣帶的主人！

其實一開始白皎皎也沒認出來，是後來發現淩雲斂衣裳上的雲紋和那根衣帶上的圖案很類似，再加上從他身上聞到了止痛的藥味，這才產生懷疑。

想到此人給自己帶來了無盡的麻煩，白皎皎就怒火中燒：“原來閣下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真讓人歎為觀止！”

居然要求救命恩人對他斟茶倒水、賠禮道歉！

簡直是忘恩負義！

白眼狼！

“我若不這樣，又如何能與白小姐單獨相見呢。”見她氣得像一隻豎起渾身尖刺的小刺蝟，淩雲斂覺得更有趣了，他心情很好的端起茶盞飲了一大口。

“原來你想見我！”白皎皎冷哼：“怎麼，想殺人滅口？”

滅口？淩雲斂不是沒想過。

派黃泉去白府鬧事，其實也是為了打探白皎皎有沒有對別人提起那晚的相遇。

若是有，那黃泉會果決出手。

但意外的是，白皎皎寧願被冤枉死，也沒有透露半個字。

而他剛才故意激怒白皎皎，她也沒有拿救命之恩來要挾。

看來這女人除了聰明，還嘴嚴！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淩雲斂已經發現白皎皎的兩個優點。

既然能保守秘密，那就沒必要滅口了。畢竟，她也算是救過自己，他雖然無情，但也不濫殺無辜。

想到這些，淩雲斂忍不住微微一笑。

但笑容很快僵在了臉上！

好像有不對......

突然，他一把捂住心口，對著白皎皎露出驚怒之色：“白皎皎！你在茶裏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