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安連忙安慰道:“娘,不哭不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別擔心。”
齊氏關切地問:“兒啊,這幾天外麵都傳遍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平安急急地說:“娘,你放心,人絕對不是我殺的。”忽然看到桌邊的一堆聘禮,立刻詫異地問,“娘,這不是我送給蔡家的聘禮嗎?怎麼還在我們家?”
齊氏無奈道:“一聽說你出事,蔡家就讓媒人來退婚了。”邊說邊站起身來,“你沒事就好了,我馬上去找媒人再去說合說合,這婚都訂了十幾年了,哪能說退就退呢。”
夏平安麵色一凜,立刻攔住她:“娘,這樁婚事原本隻是娃娃親,後來爹去世了,我們家成了寒門小戶,蔡家的綢緞鋪生意卻越來越好,他們早就想退親了,所以婚期才一拖再拖,現在不過是借這件事做了由頭罷了。退了就算了,省得耽誤了人家玉娥。”
齊氏歎了口氣,也隻得點了點頭。
夏平安安撫了母親,洗涮完畢躺在床上,盡管很困,卻怎麼都睡不著。
自己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可真是無能無才啊,不但習武和習文都半途而廢了,還莫名其妙成了殺人嫌疑犯,現在連說好的婚事都黃了,隻剩文史小吏這個護身符了,還能不能保得住啊?
......
第二天,夏平安起了個大早,洗涮完畢,吃了母親做的饅頭、白粥配鹹菜,便象往常一樣,急急向縣衙門趕去。
為了避免遇到熟人被問來問去,他特意繞著牆根走,巴不得早一點鑽進自己的公事房,看看能不能從中再找出一點線索。
但是門上竟然被帖了封條,自己手裏有鑰匙都沒辦法打開。
他站在門口,立刻就愣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應卯的人陸續到了,但是在看到他後,不但沒有一個上打招呼,甚至還刻意繞道而行,唯恐避之不及,包括平時和他關係要好的幾個人。
夏平安感覺到如芒在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一個並不熟悉的聲音響起:“平安,你那裏暫時進不去了,到我這裏來坐會兒吧。”
夏平安抬頭一看,竟然是邱晉寬手下的一名文書鄭子謙,其實兩人雖然職位相當,但並不太熟悉,隻能算是點頭之交。對方能在這個時候伸出援手,實屬難得。
他不由感謝道:“謝謝子謙兄,那就打擾了。”
鄭子謙淡淡一笑,便把他往自己的公事房帶去。
這讓此前備受冷落的夏平安,感覺到了說不出的溫暖。不過這溫暖隻是暫時的,現在連自己的辦事房都被封了,他不知道這個縣衙門,自己還能不能呆下去。
沒想到,兩人剛走到半路,便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夏平安和鄭子謙一見,連忙停住腳步,同時恭敬地招呼說:“魯先生。”
來人正是知縣最信任的師爺魯仁川,他向兩名小吏微微頜首,便單刀直入地說:“平安,到我辦事房來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說。”
他四十多歲的年紀,做過幾十年師爺了,衙門內一眾官員小吏,對他都很尊重。
夏平安心裏一沉,立刻向鄭子謙道了謝,跟在了魯仁川的身後。
一路上,他都惴惴不安的。
好在魯仁川進屋後,並沒有繞彎子,而是單刀直入地問:“公事房被封,你心裏很不舒服,是吧。”
夏平安苦笑道:“不舒服還能怎樣?誰讓我攤上這檔子破事呢,算我倒黴。”
魯仁川點了點頭說:“那倒也是。現在王大人已經死了,你給他當過文書,就算不是凶手,也確實有些晦氣,日後就算有新的主簿上任,也不太敢用你了。”
夏平安有些沮喪,但還是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道:“那怎麼辦呢?魯先生,我父親早逝,還有多病的老娘要我養活,如果丟了這份差事,怕是要流落街頭了。”
魯仁川眼珠一轉,趁機說:“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現在,王大人的事情影響很不好,曹大人很不滿意,邱大人的日子更不好過。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先離開縣衙門,到別處去避避風頭吧,等抓到真凶,你再回來也不遲。”
夏平安心裏一緊,連忙問:“避風頭?去哪裏避風頭?”
魯仁川卻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夏平安知道,真凶一日不找到,自己就一日洗涮不掉殺人嫌疑的身份。對方之所以這樣說,肯定是曹旺禮發話了,估計現在無論哪一個陣營,都想和自己撇清關係。
所以,他把心一橫說:“魯先生,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隻要衙門還能給我一口飯吃,讓我去哪裏都行。”
魯仁川要的就是這話,立刻道:“石崖子鄉。那裏因為地廣人稀,快要和葫蘆縣合並了,鄉衙裏也沒有什麼人了,但是還需要一個鄉司負責催稅,而且這份差事也比較清閑。等風頭過後,你再回來也不遲。”
夏平安不由一怔,隨即鬱悶地說:“石崖子鄉在偏遠的山窩窩裏不說,地勢還很陡峭,一向山高皇帝遠,窮得要死不說,治安也很差。我這一去,能不能活著回來都難說,可我還有老娘要俸養呢。”
魯仁川半是無奈半是威脅道:“可是你若不去,現在也沒有哪位大人還敢用你,怕是差事都難保了。沒了俸祿,如何養你老娘?”
夏平安想了想,隻好咬牙說:“那,好吧,我去。”頓了一頓,忽然又想起什麼,“以後發俸祿時,如果我不在,拜托魯先生直接送給我娘就行了。”
魯仁川明顯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稍後我就讓人捎信給你娘。”
夏平安這才鬆了口氣,便站起身來,走出了公事房。
他原本想找幾個以前相好的朋友告個別,沒想到在經過鄭子謙的公事房時,正好聽到裏麵有人在說話,他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平安是殺死王大人的最大嫌疑犯,找不到真凶的話,他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就算找到真凶,最多也隻能是最低級小吏了,這輩子都別想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