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安聞言,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茫然道:“怎麼會?我還沒來得及交給他呢。”隨即臉色一變,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懷疑是、是我殺了王大人?”
顧勝男輕蔑道:“你未時三刻來到茶館,王大人正是未時二刻左右被殺;你撰寫的這份申請文書,又正好出現在凶案現場。眼下人證物證俱全,我還用懷疑嗎?”
夏平安額頭上的汗,立刻就滲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話糙理不糙啊。
情急之下,他便氣極敗壞地說:“顧勝男,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和王大人雖然是上下級,但是關係還算可以,平時他對我也很照顧,無冤無仇的,我為什麼要殺死他?”
顧勝男眉毛一挑,非常幹脆道:“很簡單。你想預支俸祿,王大人不同意,但是你母親又急需用錢,你走投無路之際便懷恨在心,於是就動了殺機!你不是凶手,誰是凶手?”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簡直是滴水不漏啊。
周圍人紛紛點頭附和:“不愧是顧典吏之女啊,女承父業,厲害厲害!”
夏平安實在想不明白,之前那麼活色生香的現場,怎麼轉眼之間,就變成血淋淋的凶殺現場了呢?那個穿著粉紅色薄紗裙的絕色女子,其實是殺人凶手?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動,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說來,王連生發出的“啊啊”聲,是痛苦得要死時發出的?
還有那個女人站起身來,也並不是發現了自己,而是殺完人後,準備起身離開......
望著周圍人充滿敵意的臉,夏平安不敢再想下去,眼看自己殺人的罪名就要坐實了,不由著急大喊道:“冤枉啊!我隻是手頭緊,並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還有我母親的病差不多好了,這份申請文書,我也並沒打算上交,所以我沒有殺害王主簿,我不是凶手、不是凶手、不是凶手......”
顧勝男的聲音卻冷得像冰:“真是越描越黑!你若不是凶手,那麼你還沒有交上去的申請文書,為什麼會出現在凶案現場?”
夏平安聞言,渾身不由一個激淩!因為他記得清清楚楚,這份申請文書,一直放在自己的案幾後麵,難道那個絕色女子,去過自己的公事房?又或許自己今天被緊急召回,也事出有因?
頂頭上司被殺,自己也被牽扯了進來,他越想越害怕,身上的冷汗便“涮”地濕透了後背。
於是,夏平安一斂剛才的怒氣,急切甚至有些哀求地說:“顧捕頭,我真的沒有殺人。你不相信的話,到我的公事房看看就知道了。一定是有人進了我的公事房,在案幾上發現了這份文書,故意帶到凶殺現場,然後栽臟陷害於我。”
顧勝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依照她的經驗來看,對方的殺人動機確實有些牽強,凶手可能真的是另有其人,然後精心布下了這個局。
所以她略一沉吟,還是說:“好,那我就陪你走一趟。要是你的公事房真的被盜了,那殺人嫌棄就可以排除了。但若是沒有被盜,你就得老老實實把殺人動機和經過交待清楚,然後簽字畫押!”
夏平安脖子一擰,就想要反駁。
但是哪裏容他說話,早有兩個牛高馬大的捕快厲聲喝道:“走!”邊說邊想要架起他。
夏平安抗議說:“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顧勝男立刻怒斥道:“現在你不是什麼小吏了,而是犯罪嫌棄人,要謹記自己的身份!”
她撂下這句話,便率先邁出了門!
夏平安立刻沮喪地停止了掙紮,任由那兩個捕快把自己拖起來,宛如一條死狗似的。
一路上都有人指指點點,甚至於有那相熟的,更是驚詫得無以複加。
別說斯文掃地了,連做人的基本顏麵都丟失得幹幹淨淨。
此時的夏平安早就心灰意冷,隻求趕緊洗涮掉殺人嫌疑犯的罪名,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了。
好在縣衙門離茶館並不遠,所以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一進衙門,夏平安把頭垂得更低了。雖然文書小吏是最低等,連官職都算不上,但是整天縣衙跑來跑去,認識的人倒也不少,再加上王連生的主簿名頭,想不被圍觀都難。
更何況前段時間,傳言因為知縣曹旺禮和縣丞邱晉寬的暗中較量,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這讓青州府十分頭疼,傳言決定把邱晉寬調離縣丞一職,並有意讓王連生接任。
如果王連生真的升職做了縣丞,那麼作為其小跟班的夏平安,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了,所以夏平安人就有些飄。
隻可惜王連生還沒當上縣丞,就命喪鬆樹林了。
夏平安想著這些,雙腿就不免有些發虛,幸好左右有兩個捕快架著,才不至於跌倒。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公事房的,不過因為雙手被綁,不好掏鑰匙,兩個捕快才給他鬆了綁,但是他太緊張了,所以顫抖著手插了幾次鎖孔,都沒有打開。
顧勝男實在看不過,輕蔑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隨即右手一按鎖把,就把門打開了。
夏平安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抬腳就走了進去,但是隨即,心又立刻被提到了嗓子眼。
因為公事房內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甚至連自己昨天喝了半杯的茶水,都靜靜地躺在那裏。
兩個捕快查驗完畢,便肯定地說:“門窗完好無缺,各處沒有發現任何被盜的痕跡。”
夏平安大腦一片空白。
顧勝男麵無表情地問:“夏平安,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夏平安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下掉,情急之中,隻得厚著臉皮說:“或許、或許是我記錯了,那份申請文書,其實、其實己經交給了王大人了。”
顧勝男沒有說話,隻是轉身就走向了主簿公事房。
兩個捕快立刻押著夏平安跟了上去。
和剛才一樣,顧勝男的手一擰鎖把,門又打開了。
夏平安一眼就看出,室內完好無缺。
他身子一軟,當即就癱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