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王府的門口，慕槿辰已經上了馬車。

　　秋棠為方言蹊掀開馬車簾子，方言蹊邁上車的腿在看見慕槿辰的一刹那頓住。

　　她是白的典雅，那麼慕槿辰就是黑的高貴。

　　同樣的木槿花用金線繡在黑色的錦袍上，除了顏色，其餘的花紋和款式都和方言蹊身上的一模一樣。

　　方言蹊嘖了一聲，一不小心，挑了個情侶裝。

　　不得不說，慕槿辰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再加上俊美的容貌，他坐在那裏便是一尊神祗。

　　石琮和秋棠在一旁看的是最清楚的。

　　王爺和方側妃，一黑一白，相得益彰，在他們的世界裏，沒有人可以奪去他們半分光彩。

　　隻可惜慕槿辰現在什麼也看不到。

　　本來按照規矩，親王娶妻是大事，哪怕是側妃也容不得半點馬虎，二人今日都應該穿著正規的吉服，相較之下更加繁複，卻是王權的體現。

　　但是慕槿辰自眼盲之後便視規矩如無物，皇帝心疼他也從不多加苛責，向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旁人更是不敢多說一個字，要不然慕槿辰直接讓人血見當場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慕槿辰的臭脾氣，方言蹊上車之後便挑了個離慕槿辰遠遠的角落坐著，車廂內十分寬敞，慕槿辰在正上首，方言蹊就貼在了門口。

　　不一會兒，馬車一搖一搖地開始行進，方言蹊偷偷睨著慕槿辰的臉色。

　　還是黑的。

　　但是也沒說什麼為難的話，正當方言蹊打算鬆口氣的時候，慕槿辰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以後把你的小聰明都收起來。”

　　方言蹊想到那根銀針，試探著問：“不知王爺在說什麼，妾身不太明白。”

　　慕槿辰的沒有光彩的眼睛緩緩轉向方言蹊，黑白分明，還映著方言蹊潔白的身影，看的方言蹊一個激靈。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慕槿辰的聲音像是含了冰，駭人的威壓侵襲了整個車廂，方言蹊想咳嗽，但是卻不敢出聲。

　　昨晚那種在死神麵前走過一遭的感覺再次襲來，眼睛是慕槿辰的逆鱗，方言蹊此刻萬分後悔，觸碰了這塊逆鱗。

　　慕槿辰眼盲心不盲，她的小心思在他麵前無所遁形。

　　在外人麵前，他給了她身為側妃的體麵，卻始終沒有真正接受她，說到底，他還是在利用她。

　　被人當刀子使，方言蹊莫名升起一股氣，她有她的驕傲。

　　咽下喉嚨處湧出的腥甜，方言蹊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王爺......自作多情了......”

　　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出這一句話，臉被憋得通紅，慕槿辰雖看不見，卻也能體會到方言蹊的難受，卻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了，她還是不肯退讓。

　　慕槿辰心底微微一動，撤掉了自己的內力，方言蹊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整個人都是一鬆。

　　“口舌之快。”慕槿辰道。

　　方言蹊還沒緩過來，扯了扯嘴角：“讓王爺見笑了。”

　　之後慕槿辰再沒接話，這一場針尖對麥芒就算這麼過去了。

　　方言蹊一共就見過他兩次，名義上來說，這人還是她的夫君，她卻兩次都險些死在他手裏。

　　頗為無奈地自嘲一聲，方言蹊不禁感歎——她這是什麼命啊！

　　進了宮內，慕槿辰和方言蹊在門口便分開了，一個去前朝拜見皇帝，方言蹊則要去後宮拜見皇後。

　　當今皇後住在鳳陽宮，她並不是慕槿辰的生母，傳言中慕槿辰的生母隻是一個妃子，卻最得皇帝寵愛，生下慕槿辰之後更是聖寵優渥，不過紅顏薄命，在慕槿辰五歲的時候就撒手人寰。

　　自此慕槿辰就一直由皇帝親自帶在身邊撫養，十二歲的時候不顧皇上勸阻，上了戰場。

　　方言蹊思量著，開始頭疼，因為皇後的兒子是大王爺，曆朝曆代都有立嫡立長的傳統，卻在慕槿辰的影響下，皇上的眼中容不下其他人。

　　所以，若是論眼中釘，慕槿辰必定是最大最顯眼的一顆。

　　現在連帶著她，又多了一顆。

　　揣著心事，方言蹊被秋棠攙扶著，冬書在後麵跟著，由小太監帶路，往鳳陽宮去。

　　鳳陽宮是皇後所居，氣派華麗，小太監把方言蹊帶到宮門口便退下了。

　　方言蹊三人站在鳳陽宮門口，宮門緊閉，也不見有人在門口通傳，秋棠看了一眼，打算上去叩門。

　　卻被方言蹊拉住：“別急。”

　　宮禁重地，秋棠沒多少主見，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現在既然方言蹊說了，那她也隻好不動。

　　朱紅色的大門散發著莊嚴肅穆的氣息，裏麵是這個天底下權力最大的女人，方言蹊冷哧一聲：一國之母，也不過如此。

　　三人站了片刻，“吱呀——”一聲響起，大門開了。

　　一個穿著富貴的婆子連忙迎出來：“真是不好意思，皇後娘娘今日有些不舒服，起的晚了些，讓方側妃久等了，快請進快請進！”

　　見到王妃卻不行禮，方言蹊心說你跟誰這麼熟呢？

　　但是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不能給皇後留下把柄，因此隻好客氣：“嬤嬤說的哪裏話，皇後娘娘身體抱恙，是我打擾了才是。”

　　王嬤嬤是皇後身邊的老人了，在這後宮中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今日若是換了旁人被晾在這裏這麼久，多少都要抱怨幾句，眼前這個方側妃卻不卑不亢，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在看到方言蹊身上的衣服時，她似是好意提醒道：“皇後娘娘執掌鳳印，統率六宮，平日裏最注重禮節。”

　　話外的意思就是方言蹊今日沒有按照祖製穿衣服，但這是慕槿辰的意思，她還能反抗不成，慕槿辰不殺了她才怪？

　　方言蹊笑笑，沒有說話。

　　及至方言蹊進入鳳陽宮的正殿時，才發現原來這裏不止一個人。

　　皇後一身正紅色宮裝，頭戴鳳冠，四十多歲的年紀，眼角能看到細細的魚尾紋，平添幾分莊嚴。

　　皇後端坐在最上方，她的身旁還立著一個人，看起來年輕許多，應該比方言蹊大不了幾歲，穿著王妃服製的吉服，沒有皇後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嚴，反而平易近人，讓人心生好感。

　　聯想到方才那個婆子說皇後身子不舒服，想必這應該就是大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