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上風雨至，逍遙池閣涼？”慕槿辰重複了一遍，低沉磁性的聲音異常好聽。

這樣的句子肯定不可能是石琮想出來的，慕槿辰隨即問道：“你從哪聽來的？”

“是屬下告訴方側妃風遙院的名字時，她說的。”石琮如實答道，“屬下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所以想請教王爺。”

“說了你也不懂。”慕槿辰對他的屬下了如指掌，說話更是毫不留情。

石琮：感覺有一點點受傷。

為了不耽誤事情，石琮沒再細問，朝慕槿辰行了個禮就打算下去，卻在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被叫住。

“告訴她，明早隨我一起入宮。”

石琮內心一震：“是，王爺。”

書房門被合上，書房裏隻剩下慕槿辰一個人，雖然他眼睛看不見，但書桌上的燭台還是點亮了。

他循著熱量的來源，瞳孔轉向明亮的蠟燭，眼睛裏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隱隱約約有些朦朧的金色的影子。

兩年了，盡管這燭火微弱，卻是他頭一次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璀璨的希望。

他的左手覆上右手小臂，被銀針紮過的地方還有些痛意，唇齒間溢出一句詩：“海上風雨至，逍遙池閣涼......”

方言蹊正坐在梳妝鏡前，由著秋棠給她把頭上的裝扮都一一拆下來。

大喜之日沒有賓客，沒有新郎，隻有主仆兩人作伴，頗有些失寵淒涼的意思。

　　秋棠邊給方言蹊梳頭，邊流眼淚：“小姐，今日本該是洞房花燭夜，王爺卻這般對您，把您一個人留在房裏，明日豈不是全府上下都知道了，那以後，您還怎麼在王府待下去？”

　　方言蹊聞言，開口道：“這不是正好嗎？”

　　“好什麼呀？”秋棠癟著嘴，嘟囔著說。

　　“三王爺性格無常，聽說過伴君如伴虎嗎？要是我一直在他眼前晃悠，他哪天一個不爽，你就沒有小姐了——”

　　話還沒說完，便被秋棠一把捂住了嘴：“呸呸呸，小姐別胡說八道，您是有福氣的，一定會長命百歲。”

　　方言蹊說不出話，隻好用眼神白了秋棠一眼。

　　秋棠鬆了手，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麼多心可以操：“小姐，其實我覺得王爺對您還是上心的。”

　　沒有回音。

　　秋棠看了一眼，方言蹊已經一手撐著下巴，閉上眼睛睡了。

　　秋棠歎了口氣，小姐從兩年前就變了一個人，看上去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還動不動就消失好幾天，每次回來都要睡上一天一夜，也不說自己去幹了什麼。

　　正當秋棠打算放下梳子出去打水的時候，方言蹊忽然睜開了眼睛，眸光清亮，完全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秋棠疑惑著，卻又見方言蹊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有人來了。”

　　“我沒聽見任何聲音啊。”秋棠看了一眼四周，屋子裏的確一個人都沒有。

　　“你仔細聽。”方言蹊輕聲說，話音落下的同時，外間響起了敲門聲。

　　秋棠顧不上吃驚，連忙跑到外麵去開門，結果隻來了石琮一個人。

　　秋棠臉上劃過顯而易見的失望。

　　“你這是什麼表情？”石琮覺得自己應該是被嫌棄了。

　　“沒有沒有。”秋棠連忙擺手，生怕惹急了王爺身邊的人，到時候牽連自己家小姐，“石侍衛現在來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不敢，隻是王爺有些話要我傳達給方側妃。”石琮說道。

　　“進來吧。”方言蹊披著外袍，從內間走出來，招呼著石琮。

　　秋棠側身把石琮讓進來，石琮向方言蹊行了個禮，然後才說：“王爺有令，讓您明日上午同他一起進宮。”

　　“進宮？”方言蹊蹙眉。

　　新婚之後，是有這樣的規矩——新媳婦要見公婆，同時給公婆敬茶。

　　隻不過皇家不似民間，規矩更加繁複，要去拜見皇上皇後，太後還有各宮妃子，每一步都是考驗。

　　但是被慕槿辰帶進宮，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也是一種承認。

　　要知道，他的前六任王妃都是在大婚當夜便香消玉殞，死的死，瘋的瘋，乍然有一個女人留在了他身邊，必定會引起風波。

　　方言蹊掐了掐眉心，已經預想到明天將會麵臨什麼樣的難題，但是慕槿辰都已經發話了，不去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王爺還說了什麼？”方言蹊問。

　　石琮回想了一下，想起冬書的事：“王爺還說，明日就讓冬書到風遙院來此後，聽您的差遣。”

　　方言蹊挑眉，有一絲意外：“還有呢？”

　　“除此之外，再沒有了。”石琮肯定地回答。

　　“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方言蹊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沒有。”

　　得到回複，方言蹊背往椅子上一靠，一隻手支在扶手上，抬起另一隻手，懶洋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石琮心裏疑惑，但還是什麼都沒說，他隻聽王爺的命令，不該他多嘴的時候他也不會說話，徑直離開了風遙院。

　　方言蹊的摩挲著手腕上的五色鐲，想起慕槿辰掐住她脖子的時候。

　　她的腦海裏什麼也沒有看見。

　　她的母親是現代最傑出的物理學家，五色鐲正是她的研究產物之一，出事當天，母女倆乘坐同一輛車，當大卡車撞過來的時候，方言蹊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就成為了不受寵的方家二小姐，母親也成為了植物人，一同穿越過來的還有這個五色鐲。

　　五色鐲戴在她的手腕上，無論她用什麼方法都摘不下來。

　　兩年的時間，她也逐漸明白了五色鐲的能力——預知未來。

　　隻要她戴著鐲子的右手觸碰到某個人或者某件物品，她的腦海裏便會出現關於此人未來一段時間將會發生的事情。

　　而她能看見的事情，也必定是和她自己相關的。

　　一如上次倒在血泊裏的猛虎，和回到將軍府的馬車。

　　但是，當她握著慕槿辰的手腕時，她什麼也看不見。

　　於是她鋌而走險，用銀針刺入慕槿辰小臂上的一處穴位，可以短時間內緩解他的眼盲，雖說治標不治本，沒有什麼大用。

　　但是讓慕槿辰放過她，足夠了。

　　她本以為石琮來，是因為慕槿辰想治好自己的眼睛，結果慕槿辰竟然沒有提。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