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朱竹贇聽了十年,雖然蛇姬一直說她在他一歲的時候便認識他。
這話也對他說過。
但他的記憶從四歲時候才開始,因此他固執地說自己與蛇姬認識隻有十年。
眼下,蛇姬再次重提此事,是因為兄長之死嗎?
他
難過地問:“蛇姬!你既是知道兄長之死所為何事?你便與我一一說來,如果不能幫助兄長伸冤,不能幫助瑜喬哥破了此案,我心難安,更是無心修煉。”
蛇姬忽然從巨石上跳下,一陣風吹過,朱竹贇也被陣風強行帶離巨石。
“你兄長之死,妾身雖然知道,但卻無能為力,妾身存在北州城內數載,隻為小公子你。”
離得近了,蛇姬的臉部輪廓清晰顯現,柳葉眉下細長雙目,裝滿了關切。
朱竹贇喜歡這樣被關懷。
但是,兄長是除了蛇姬之外,對他最好的人。
從小父親對他十分嚴格,從學業到修身練功,為人處世,樣樣按照規矩來,稍有不慎就被責罰,每次被關小黑屋思過,饑餓難耐之時都是兄長偷偷拿著吃的來安慰他。
每次兄長因為此事受罰,他都於心不忍。
因為父親對兄長的責罰從來都是家法伺候。
理由是,身為長兄,卻帶頭犯錯,罪上加罪,唯有施以嚴懲才能銘記於心。
他就在兄長的庇護中長大,怎能不管不顧?
十四歲,很快十五歲,也該到了為父分憂,為家分憂的時候了。
他看著蛇姬,篤定地說:“若是蛇姬有難處,我不為難,但是我有需求,你是否依舊兌現承諾?”
“自然。”蛇姬再次掩嘴笑。
“我現在要去查案,你若願意,便把我送回城中,從這裏回城,隻怕是到半夜也不得到家,還請~”
朱竹贇的話沒有說完,蛇姬已經攔腰將他帶走。
不知是在走,還是在飛?朱竹贇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飛速移動。
來不及適應快速移動的外部身體,體內的血液似乎都瞬間向後傾倒,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正在後背不斷蔓延。
剛才灰蒙蒙的樹木還能棵棵分明,現在看去已成一片。
急速而過的風,似乎要將耳膜穿刺。
疼痛使他保持足夠的清醒,也清醒認識到蛇姬的真實能力。
聞著熟悉的香味,他閉上眼睛放鬆情緒,任由蛇姬將自己送往城內。
也好趁此機會,好好歸落一下線索。
可惜,沒等他將玉芳菲死亡信息拿出來歸置,蛇姬的風速已經停止:“到了!公子。”
“到了?”他睜眼一看,已經身處鎮撫司外的小巷。
頓時驚得合不攏嘴:“這就到鎮撫司了?”
“公子請自行前往鎮撫司查案,蛇姬還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同,此事過後,蛇姬定當隨叫隨到。”
蛇姬說完,根本沒給朱竹贇思考的時間,瞬間消失。
“什麼人啊?”朱竹贇望著空蕩蕩的地方,喃喃道。
調整好情緒,他慢慢從巷子裏走出。
剛走進院子,內層護衛便衝過來,剛要喝止,一看是朱竹贇,立即抱拳施禮:“二公子。”
“總司大人在嗎?”朱竹贇在外,從來不喊父親,隻說是為了給父親留足麵子。
護衛說:“大人已經離開。”
“那我去追蹤局。”朱竹贇收回奔前去的腳,改為往左拐。
鎮撫司園內,有尋蹤局各隊,有織造司各部。
諾大的院子裏,隻有追蹤局最為熱鬧。
護衛指指左邊的小路說:“給二公子那個燈籠?”
“不用!”朱竹贇拒絕了。
轉身離去。
他故意走的很慢,身後的兩個護衛不無惋惜地說:“好可憐!”
“誰說不是呢?大公子雄姿英發,器宇軒昂,且前途無量,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聽說總司大人聽到消息後,就暈厥過去,二公子這個時候來,是為家分憂吧?這麼小已經要為家負責了。”
“是啊!聽說公子的娘親傷心過度~”
“哎~別說了~”
朱竹贇緩速前進,將他們的對話聽得分明。
他特別想飛奔回家看望爹娘,奈何此刻他若不出頭,何時出頭?
在兄長的翅膀下長大的自己,到了擔起重任的時刻了。
身後恢複寧靜,他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兩個護衛已經隱入門後陰影,恢複值守狀態。
他才放心移開大步,衝向瑜喬所在的十三隊。
十三隊遠離大門,坐落在三隊,仵作工作間的隔壁。
當時選址,各隊都嫌棄三隊的位置,瑜喬倒是欣然接受了最後這間。
靠近三隊最大的優勢就是,任何新發現都能最先知道,還能及時重新勘驗屍體。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自然是離門太遠,走起來沒有那麼順當。
要拐上兩三個彎道才能見到十三隊和六隊共用的小院門。
院門大敞,燭火透亮,人影攢動,說話聲此起彼伏。
沒錯!這就是發生重案時,十三隊的工作景象。
在門口頓了十幾秒,朱竹贇深呼吸,抬腳跨入。
“寧兄!你那邊可有新線索出來?”
瑜喬的聲音在仵作操作間傳來。
朱竹贇收回往十三隊去的腳,轉而進了三隊的仵作操作間。
“小朱朱?”瑜喬沒等到寧天嘯的回答,起身正欲給他一拳,剛好見到滿眼淚光的朱竹贇走進來,脫口而出叫出他的小名。
小朱朱,是滕州先叫出來,後來關係近的人都喜歡叫他小朱朱,說是圓潤可愛,還不容易被妖魔帶走。
可不是麼?妖魔帶走了他的兄長。
聽見這個稱呼,朱竹贇的悲哀瞬間爆發,衝過去撲在瑜喬身上開始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放聲痛哭,周圍的燭火紛紛變淡,房間內的溫度與光線都陷入了不可控的地步。
“朱朱!別哭了,總司大人和夫人都悲傷過度,暫時無法進行正常交流,你必須堅強,我們一起來尋找線索,找到凶手~”
瑜喬想多勸說幾句,沒想到朱竹贇立即抬起頭抹抹淚,坐到凳子上,壓製痛苦外泄,盡量用正常的語調說:“我沒事!”
“小~朱朱。”瑜喬驚歎這孩子上幾日,還在春意樓外調皮搗蛋,現在已經變身一個背負重任的當家人。
“我們先來順順線索,然後將線索分類,最後按照分類開始查。”朱竹贇再次抹去眼角的淚,嘴角掛上苦澀的笑,“瑜喬哥,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