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個挺冒昧的問題,蘭歡心想。
可偏偏讓他問出來就是讓人對他生不起任何的反感,他的語調不急不緩,也沒有透出太過強烈的好奇心,就是很尋常的一問,進退有度。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蘭歡腦子裏莫名就浮現這八個字。
“我可以不回答麼?”
她回望著他,分明麵色憔悴,笑起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嬌豔,難怪有人說仙女即便下凡也還是仙女。
有一種美,是刻進骨子裏的。
“當然。”
他像是很寵她,凡她所求,無所不應。
地下停車場,男人倒了車停在她跟前。
“美人,上車。”
遲亦搖下車窗,很奇怪,分明是輕浮的話語,在他嘴裏說出來卻有一種令人舒適的溫潤感。
蘭歡挑了挑眉,“我記得遲少說過,哪怕我欠您一百二十億,我也還可以是蘭大小姐。”
沒別的意思,隻是說蘭歡依舊可以是那個嬌縱跋扈的蘭歡。
遲亦嘴角漾出淺淺的弧度,“當然。”
蘭歡後退一步,下巴微抬,“那我在做蘭大小姐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自己拉過車門。”
這就是蘭歡,無比現實,清醒。
既然對方許了她權力,她就會最大程度地揮霍,否則也太對不起她的往後的委曲求全了。
男人輕笑一聲,也不惱,幹淨利落地下車,繞過車頭給蘭歡拉開車門,甚至很紳士地打了個手勢,“蘭大小姐,請。”
蘭歡遲疑了一秒,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朝遲亦晃了晃,“介意我先消個毒嗎?”
她有潔癖,眾所周知。
男人輕笑,“消過了,當然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再消一遍。”
沒有過多的猶豫,蘭歡的拇指放在小瓶子上摁了下去。
她要自己消過才放心。
坐上車,車子緩緩啟動。
俊美的男人就坐在她的身旁,蘭歡隻能看到他好看的側臉,不過很快蘭歡就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掌控著方向盤,蘭歡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腕上戴了一隻精致的腕表,是市麵上少有的黑金材質,但奇怪的是,表盤的指針已經不再流淌。
“遲少果然是喜歡特別的東西,連一隻腕表都這麼特別。”
遲亦抽空看了蘭歡一眼,低笑,“歡歡,不要對我產生好奇,包括我身邊的東西,會很危險,嗯?”
蘭歡覺得這是男人的警告。
很識趣地收回目光,蘭歡目視前方,“哦對了,我個人不喜歡跟人接觸,所以遲少記得平日裏跟我保持距離。”
“歡歡,你有點狡猾啊。”男人低歎一聲。
這種事情她分明應該在他談條件的時候就說,現在才說……像是他不會反悔似的。
蘭歡撩起耳邊的一縷碎發,“我潔癖難道是個秘密麼?我以為遲少知道呢。”
“嗯,是知道,”前方紅燈,遲亦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蘭歡,那眼神竟然透著讓蘭歡毛骨悚然的癡迷,“歡歡,你不會知道,我注意你多久了。”
蘭歡背脊一寒,“你……什麼意思?”
他注意她很久了?什麼時候?既然知道她排斥與人的觸碰,又為什麼幫她?
蘭歡突然覺得腦子一團亂。
“別緊張,”男人低緩的嗓音自喉間溢出,莫名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他嘴角勾著淺淺的弧度,溫柔又繾綣,“歡歡,我會治好你。”
蘭歡怔住。
他要治她的潔癖?
蘭歡偏頭看他,“我有私人的心理醫生。”
蘭正也想治好她的潔癖,因為母親覺得她做作,他想讓母女的關係緩和,所以給她請了專門的心理醫生,期望通過心理上輔助治療讓她能有所緩解,至少可以和人進行簡單的牽手擁抱。
當然看蘭歡目前的狀態就知道沒什麼用。
如今說出來也就是讓遲亦不要白費功夫的意思。
“我知道,”他仍舊不疾不徐,輕緩如一陣風,溫柔細膩又強勢得無孔不入,“但是我不一樣。”
頓了頓,他反問蘭歡,“你好像沒問過我,我大概多久放你自由。”
放她……自由?
哦,也就是說她還款是有期限的。
“那麼遲少打算多久呢?”
遲亦的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橘色的陽光透過車窗用金色的光暈靜靜地剪出他的輪廓,像是王子端坐在王座,顛倒眾生的俊美勾人。
當然他轉過頭來的時候蘭歡就知道那隻是自己的錯覺,遲亦哪怕是王子,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種,他溫和如風,溫潤如玉,是最虛懷若穀的謙謙君子。
然後蘭歡聽到他說,“一年。”
“一年?”
尋常人一年都掙不了一百萬,他竟然能那麼篤信她能一年能掙一百二十億,還那麼放心地就先把錢給她付了……
這一刻,蘭歡甚至覺得遲亦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