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誌毅和鄧長河在十字路口分別後,一個向東,一個向南,便各自回家了。
王誌毅現在住的是老伴的單位房,是一棟已經有二十多年房齡,七十多平米的兩居室。以前王誌毅在部隊的時候,家屬並不隨軍,胡芸麗和女兒住在這裏,兩居室還算寬敞。現在他和老伴雙雙退休,女兒也已經嫁人生子搬了出去,於是這棟小房子便成了這對老夫妻頤養天年的地方了。
王誌毅回到小區,一路上和小區裏的鄰居們打個招呼,聊上幾句。雖然他回到家鄉隻有兩個月不到,但已經和左鄰右舍都混熟了,畢竟幹了幾十年的政工工作,與人打交道的能力非一般人可比。
王誌毅家位於五樓,這些老舊的單位房沒有安裝電梯,隻能依靠步梯上樓,但王誌毅並不介意,每天上下樓幾次,正好作為鍛煉身體的一種補充方式。
王誌毅回到家中,剛推開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氣,隻見老伴胡芸麗正左右手各端著一碟菜,從廚房走到餐廳。
“今天又做了什麼好吃的?”王誌毅微笑問道,他在部隊的時候都是吃食堂,這輩子就沒下過廚,自然對做菜沒有什麼研究,但對妻子的廚藝是十分佩服的。
“你自己不會看啊!”胡芸麗笑道,又轉身回廚房拿碗筷去了。
王誌毅在餐桌旁坐下,隻見桌上已經擺上了鍋包肉、地三鮮和小雞燉蘑菇三樣菜,還散發著剛出鍋的濃香霧氣,這些菜都是正宗的東北菜,也是王誌毅最喜歡的菜。
王誌毅向鍋包肉伸出手去,作勢要拿起一塊,被胡芸麗用手給拍了回去。
“洗手去!”胡芸麗笑嗔道,一邊在桌上擺起了碗筷。
“遵命夫人!”王誌毅到洗手台洗了把手,迫不及待地回到餐桌老老實實地坐下。
“好香啊!”王誌毅聞著菜香,誇道:“芸麗你知不知道,在部隊裏,我每天最牽掛的,就是你這一手東北菜。”
“就你會說話。”王誌毅這一句誇,胡芸麗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王誌毅趕緊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鍋包肉送進嘴裏,卻差點沒把他燙著。
“吃慢一點,又沒人跟你搶,”胡芸麗埋怨道:“平時在部隊裏,個個誇你做事沉穩又老練,怎麼一到了餐桌上,就像個孩子似的,急吼吼地,你沒聽說過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那還不是怪你做的菜太好吃了麼!”王誌毅笑道,嘴裏嚼鍋包肉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哼,本來還想多做幾道菜犒賞你的,誰叫你不把我的好閨女月婷給帶回來。”胡芸麗埋怨道。
“我跟她說了你讓她回家吃飯,可她不是有事嘛。”王誌毅解釋道。
“唉,可惜我一大早就去市場,白白準備了那麼多食材,本來想好好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給那孩子過過嘴癮,補補身體的,這下都便宜你了!”胡芸麗埋怨道,就好像是王誌毅把本該給月婷做的菜搶了似的。
“我知道你很想月婷,可月婷她真的很忙啊,人家現在是扶貧幹部,每天要做的事多得要命,哪像我們這些退休人員那麼有閑工夫,我能見她一麵啊,已經不容易啦。”王誌毅安慰老伴道。
“唉,你說她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從小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考上個好大學,畢業後卻又背井離鄉,跑到我們這裏的窮鄉僻壤來工作。本來好好地在縣城裏工作也挺好,現在又主動要求下鄉做扶貧,老王啊,我是心疼這孩子啊。”胡芸麗歎氣道。
“說得好像我不心疼似的,可是她還年輕,多一點磨練對她人生是好的,再說了,下鄉扶貧這是她個人的決定,既然她做出了這個決定,我相信她就已經想得很清楚這件事對她有多重要了。”王誌毅說。
“我知道月婷是個善良的孩子,我們當年果然沒有看錯人,月婷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孩子。”胡芸麗說。
“嗯,月婷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她的為人怎麼樣,我們是最清楚的,這孩子是真的很難得。”王誌毅點頭道。
“上次她來家裏,給我帶了些村裏的特產,我看她穿著一身又舊又土的衣服,像是大學的時候穿的那些,就要帶她去給商場給她買衣服,她堅決不要。唉,這孩子太死腦筋了,別的女孩二十多歲的年紀,穿的都是時尚的衣服,用的都是最貴最好的手機,而她呢,手機用了好幾年不舍得換,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在網上花幾十塊錢買的,我問過她,她說家裏最貴的衣服不超過三百塊,連個像樣的包也沒有。你說,現在哪有女孩子像她那麼節儉的?”胡芸麗劈裏啪啦一頓說下來,話裏滿是對王月婷的心疼。
“你是不知道,她啊,現在也像我們當年一樣,開始資助貧困學生啦。”王誌毅說。
“啊?她,她就那麼點工資,又沒有家人可以依靠,這也太難為她了吧。”胡芸麗驚訝道。
“嗨,你就讓她去做吧,她隻要決定去做一件事,就一定會堅持到底!”王誌毅說。
“我知道,可我就是心疼啊。”胡芸麗說。
“你以為我不心疼?我今天一見到月婷啊,就想起了當年在汶川第一次見到她時候的樣子,眼淚就禁不住想要冒出來......”王誌毅說著說著,不覺傷感起來,禁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往眼眶抹去。
“行啦行啦,以前的事就先不說啦,先吃飯,吃飯啊。”胡芸麗安慰老伴道,她夾了一塊土豆到王誌毅碗中,卻沒想到,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掉進了自己的碗裏。
王誌毅握住了老伴的手,倆人默默無言,卻又都思緒萬千。
吃完了飯,老夫妻倆一起收拾好餐桌,照例是王誌毅進廚房裏洗碗,胡芸麗擦桌子。
搞好了衛生,老夫妻倆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看電視,嘮嘮嗑。
“誒,老頭,你跟月婷說了沒有?”胡芸麗一邊按著電視遙控器,一邊問道。
“說什麼?”王誌毅問道。
“我前幾天跟你說的,給她介紹對象的事啊,你忘啦?”胡芸麗問道。
“哦,我哪能忘啊,我也希望她能早一點有個歸屬啊。我今天跟她提啦,她一個女孩子,又從沒談過戀愛,那好意思答應。”王誌毅說。
“啊?她拒絕了?”胡芸麗皺眉道。
“也不是說拒絕,就是說改天再說,你也讓人家有個心理準備嘛。”王誌毅說。
“哦,明白,明白了,那就過段時間再跟她提,對吧。”胡芸麗說。
“對!誒,你有人選啦?”王誌毅問。
“那可不有了麼?”胡芸麗笑道。
“是嘛,你這效率可夠高的啊,說說,你找的小夥子是哪裏人?在哪裏工作的,人怎麼樣?”王誌毅一聽老伴這麼說就來了興趣,趕緊仔細打聽道。
“我看中的人你還不放心?小夥子叫張誌航,是本地人,今年二十九歲,在市裏一家事業單位工作,人很老實,話不多,愛打籃球,長得是又高又帥。”胡芸麗自信滿滿地向王誌毅介紹道,她一直對自己的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
“有沒有照片?給我看看,帥不帥不是你說了算,得月婷說了才算。”王誌毅說。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給你給你。”胡芸麗說著打開手機相冊,給老伴看張誌航的照片,這張照片是她特意幫小夥子拍的。
“嗯,可還行,這眉眼間啊,有我年輕時候的風範。”王誌毅說。
“可拉倒吧你,人家可比你帥多了!”胡芸麗說。
“那我們月婷也不差啊,我看啊,這叫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王誌毅。
“對,我也這麼覺得,我看他們有戲。”胡芸麗說。
“誒,那你把月婷的情況都和他說了沒有?畢竟月婷不是在市裏工作,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成了異地戀?更何況,現在月婷又在鄉下做扶貧工作,也不知道要做到什麼時候呢,就怕會耽誤人家小夥子。”王誌毅擔憂道。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和你還不是異地戀,異地婚姻了那麼多年?不也這麼平平穩穩地地過來了?”胡芸麗說。
“嗨,我們那是什麼年代,和現在的年輕人能一樣麼?”王誌毅反駁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隻要兩個人情投意合,不管是什麼年代,都能得到幸福。再說了,現在月婷不在市裏,以後可以想辦法調過來啊。你就放心吧,月婷的情況我都跟小張說了,小張聽了以後,對她啊是十分地欽佩,我看得出,小張這孩子跟月婷是同一類人,都很善良,懂得為他人著想,他是不會在意這些的。”胡芸麗解釋道。
“那你把月婷家裏的情況也說了?”王誌毅問道。
“說了,小張聽了眼圈都紅了呢。”胡芸麗說。
“那就好,那就好,看來小張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不過這事你要抓緊啊,老鄧今天也說要幫月婷介紹對象呢。”王誌毅說。
“啊?老鄧也喜歡幹扯紅線的事?”胡芸麗一愣。
“不是老鄧,是他老伴周桂香,聽說她當紅娘牽線的本領不在你之下。”王誌毅有些急道。
“是嘛,這不是好事嗎,你緊張什麼啊,怕輸給老鄧啊?”胡芸麗笑道。
“也是啊,我緊張什麼啊,老鄧夫妻倆也來幫忙把把關不是更好嗎?”王誌毅笑道。
“嗯,那這事我就要和桂香好好商量商量了,再給小張和月婷都往前推一把,保證給他們撮合一段幸福的婚姻!”胡芸麗說。
“好,那這份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我看好你們喲!”王誌毅笑道,引得胡芸麗哈哈大笑起來。
和老伴的這麼一通嘮嗑,王誌毅總算是對月婷的婚姻大事放了心,有他和老鄧兩個經驗豐富的紅娘從旁協助,就算月婷自己不在意,也不怕遇不到優秀的小夥子了。
王誌毅開心地哼起了小曲,將電視調到了新聞頻道。此時,新聞裏正在播放當地一些扶貧的報道,自從中央提出精準扶貧開始,我們的扶貧工作就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各種更有效,更有針對性的扶貧工作方法也不斷被提出來。
王誌毅趕緊拿出了小本子,一邊認真地看報道,一邊記錄下有效的信息,關於老戰士誌願者扶貧隊接下來的具體工作方案也更加清晰起來,便到書房繼續完善他的扶貧計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