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茶香和悠揚的傳統古風音樂中,兩個老前輩真誠地向他們的後輩虛心請教著。
“月婷啊,你先給我們說一說你到村裏這幾個月來做扶貧工作的經驗,也讓我們這兩個老家夥在做扶貧之前有點心理準備。”鄧長河笑道。
“好的,鄧伯伯,那我這個後輩就大言不慚了。”王月婷笑道。
於是,介紹完了東升村的一些基本情況,王月婷又向兩位老戰士說起了自己到村裏這段時間的扶貧經曆和心得感悟。
“其實,在到村裏之前,我也一直以為,扶貧工作就是幫助村民們把產業,把經濟發展的項目做起來。所以在去扶貧之前,我所做的準備工作,幾乎都是圍繞著產業,圍繞著項目準備的。”王月婷說。
“難道這麼做不對嗎?”鄧長河問道。
“不是不對,而是不夠。因為直到我到了村裏才發現,其實我的扶貧功課還是準備不足,除了發展經濟之外,還應該有更多更重要的工作要做。”王月婷說。
“哦,怎麼說?”王誌毅問。
“不知道您們有沒有聽過,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叫‘扶貧先扶誌,做事先做人’!”王月婷說。
“這句話雖然沒聽過,但相似的話還是聽過的。”王誌毅說:“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說,想要讓一個人的生活得到改變,首先應該改變的是他的思想觀念,月婷,我說的沒錯吧?”
“對的,所以當我真正地來到村裏了,和當地的村民們開始接觸,了解了他們的真實情況,我才真正地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王月婷說。
“你是說,這些村民他們想要改變貧困的意願並不夠主動?”鄧長河問道。
“也不是這個意思,並不是說村民們沒有想過要改變自己貧困的意願,每個人都不會一直甘心過貧困的生活,隻是問題在於,他們並不知道,所謂的脫貧,並不僅僅是收入上的變化,更重要的是認知的變化,所以我覺得隻有讓村民們先弄明白為什麼他們會貧困,還有要怎樣才能讓他們真正地徹底擺脫貧困,讓他們擁有創造富裕生活的信心,他們才能真正獲得脫貧的動力。”王月婷一邊說,鄧長河和王誌毅不住地點頭,心裏也禁不住為這位雖年輕但對貧困思考得如此深遠的女孩感到驕傲。
“可能是我說得太抽象了,其實我想說的是,以我的經驗來看,我覺得與村民們打交道,可能先認真地了解他們真正內心的想法,似乎更重要些。”王月婷有些不要意思地說道,因為在兩位人生曆練與工作經驗都比她要豐富十倍的老前輩麵前說這些,讓她感到像是在班門弄斧,沒有多少底氣。
“嗯,月婷說的非常有道理,見解十分深刻。沒錯,讓村民們實現思想上的脫貧,比實現他們在經濟上的脫貧還要重要,而且,這也是我們做扶貧工作的最終目標,人類的文明,終究是要指向精神文明的嘛。”王誌毅點頭道,他對王月婷的這番話很是讚許。
“對,作為一名扶貧工作者,能夠認識到這一點非常重要,所以我們在投入扶貧工作之前,也應該有相應思想上的準備,隻有在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麵都重視起來,雙管齊下,才能一步步地把扶貧工作做得更好,”鄧長河也點頭說道:“月婷啊,你說的這些對我們非常具有啟發性,這幾天,我腦子裏一直在轉啊轉,轉啊轉,想著的都是要找什麼項目啊,發展什麼產業啊,要趕緊提升村裏的經濟發展啊這些事,根本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思考過,該怎麼和村民們進行有效的交流,該怎麼讓他們真正認識到我們黨和人民對這場扶貧攻堅戰的重視與決心,月婷啊,謝謝你提醒了我。”
“鄧伯伯,您別這麼說,我隻是說了一點我的真實感觸,其實我到村裏也隻有幾個月的時間,對扶貧工作的認知還非常地膚淺,更說不上有多少成功的經驗,在您們麵前,我不管是人生閱曆,工作經驗都非常有限,如果您們真的能到村裏來參與扶貧工作,我還想要好好跟您們學習呢。”王月婷趕緊說,她這些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實想法。
“月婷啊,你也不要謙虛啦,我們雖說確實是比你多吃了幾十年的飯,多走了幾百座橋,但術業有專攻,我們常年待在部隊,部隊方麵的工作確實是你沒法比的,但是這扶貧工作,還有與基層,與村民個體打交道的諸多事情,都是我們的弱項,所以真的還得好好向你請教,你可不要敷衍我們哦。”王誌毅開玩笑道。
“哎呀,王叔叔,您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敷衍您們呢,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向你們好好學習的。”王月婷有些著急道。
“哈哈,月婷啊,我跟你在開個玩笑呢。”王誌毅道。
“月婷,我們不要理這個老王,來來來,喝茶喝茶。”這一次,鄧長河越俎代庖,主動給王月婷倒了一杯茶。
“怎麼,月婷是我找來的,你還想把我給踢一邊去啊?”王誌毅不服道。
“誰叫你欺負咱們來著,該罰!”鄧長河對月婷說:“我們罰你的王叔叔自飲三杯好不好?”
“好啊!”王月婷拍手叫好。
“哎,你們這、這叫忘恩負義!”王誌毅急道。
“我們這叫一致對外!哈哈!”鄧長河大笑起來。
看著這兩個老頑童這麼大歲數了還在鬥嘴,活得那麼開心,王月婷也為他們感到非常地高興。
三人一邊喝茶,一邊繼續聊著和扶貧有關的事情,不覺日已近午,但三人沉浸在話題中,渾然不覺。
兩個老前輩喜歡聽村裏發生的種種故事,王月婷便把這幾個月在村裏的所見所聞,還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事無巨細地說給了兩個老前輩聽。例如她現在所在的望月組具體還有多少戶人家,村民們每家每戶的生活狀況,住房條件,村民們的年齡分布,具體都在從事什麼工作,收入有多少,生活上的支出又有多少等等。
經過駐村這幾個月對村民們在方方麵麵具體情況進行詳細考察後,王月婷也已經基本對望月村有了直觀的了解,並統計出了很多數據,這對於村裏扶貧政策的製定和工作的不斷深化,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引作用。
而王月婷把這些數據做了分析後,彙集打印成了一個小冊子,給兩位老前輩細細查看,她則從旁講解。
鄧長河和王誌毅拿出軍隊裏開作戰會議的勁頭,手持鉛筆,不斷地在數據分析上做記號,不斷地提出各種問題,認真地聽王月婷做詳細解釋,越聽越覺得這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實在不簡單。
“老王啊,你這個侄女可真不簡單,如此地優秀,看來是離不開你的悉心培養啊!”鄧長河難得地主動誇起了王誌毅。
“那可不,我們家月婷啊從小堅強又懂事,雖然我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出了那麼一點點力,但主要還是月婷對自己的人生有著很高的追求,對吧,月婷!”王誌毅微笑道。
“王叔叔,鄧伯伯,我之所以有今天,最要感謝的人當然是王叔叔,因為在這十幾年來,他一直照顧我,教導我,沒有王叔叔,就沒有我的今天。我還要特別感謝我們國家,我們黨,是國家和黨給了我新的生命,對於這些,我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這些話如果從一些大腹便便的官員口中說出,會讓人覺得虛偽,不真實,是做作的套話,假話,但從王月婷的口中說出,卻顯得是那麼地自然,因為在她的內心,祖國、黨和王叔叔所帶代表的解放軍,確實是給與了第二次生命的人。
“月婷,你能這麼想,叔叔很是欣慰。”王誌毅說。
看著王月婷那一臉自信侃侃而談的樣子,王誌毅欣慰不已,他想起了第一次見王月婷的情景。
那時候,十三歲的小月婷一身臟兮兮地站在廢墟中,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他,眼神裏滿是期待的眼神。而現在,十幾年過去了,那個瘦弱的女孩,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我怎麼覺得你們叔侄倆之間有很多感人的故事啊?”鄧長河說。
“老鄧,其實那年我和月婷的相識,也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相識,我們的故事啊,你也經曆過。”王誌毅說。
“你是說?零八年......”鄧長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驚訝地看著王月婷。
王月婷正微笑地看著鄧長河,對他點了點頭,那眼神裏滿是對回憶的淒楚之感。
鄧長河點了點頭,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心想,有些往事能不提還是少提為好。
三人都默契地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沉浸在同一場回憶中,茶莊裏幽怨的葫蘆絲樂音,也像是特意在配合著在他們腦海中不斷閃過的那段悲傷往事。
直到掛在茶莊白牆上的掛鐘敲響了正午時刻的鐘聲,三人才被從往事拉回到現實。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我們去吃午飯吧,這茶雖好,總不能當飯吃吧。”鄧長河笑道。
王誌毅和王月婷也笑起來,想來,那場悲傷的過往,經過了這麼多年時間的打磨,已經將其中最尖銳鋒利的部分打磨掉了。
“好啊,這頓午飯可得老鄧你請咯。”王誌毅說。
“那必須的啊,這還用你說?”鄧長河豪氣地說:“我就算是要餓著你,也不能餓著咱們的月婷侄女啊!”
鄧長河說完,三人一起哈哈笑起來,然後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向茶莊外走去。
雖然隻認識了一個上午,鄧長河卻已經把王月婷當做和王誌毅一樣親密的侄女看待了。
因為在這個年輕女孩的身上,他看到我國青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