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鄧長河剛剛滿23歲。
在現在看來,這還是個很年輕的年紀,很多人剛走出象牙塔,準備接受社會的毒打,但入伍六年的鄧長河,已經是個有著豐富經驗的老兵了。
那一年,鄧長河剛剛被提拔為偵察隊的副隊長,跟隨著部隊來到廣西邊境駐防,而很快,一場注定要震驚世界的戰爭,就要拉開帷幕。
偵察隊三十多個人,除了隊長之外,鄧長河也算是年長了,其他的隊員,大多在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還有很多十七八歲,甚至十六七歲的新兵蛋子。
在正式開戰之前,偵察隊的任務就是對敵情和戰場環境進行偵查。
戰場環境的範圍並不大,主要集中在兩國邊境方圓幾公裏的幾個山頭。
每天一入夜,鄧長河便會帶領幾名偵察隊員,悄悄地向敵軍駐守的高地前進。
偵察隊裝備精良,隊員也都是從各連隊抽調上來的精英,心理素質過硬,不管是槍法、戰術素養還是拳腳功夫,都比一般的士兵要強很多。
但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沒有經曆過一場真槍實彈的戰爭,麵對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每個人緊繃的心裏,既有興奮,也有忐忑。
他們所要麵對的,是剛剛打了十幾年仗,作戰經驗豐富,裝備更為精良,下手尤為狠辣的敵人。而包括鄧長河在內的,雖然不乏老兵,雖然也端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槍,但沒有人真的上過戰場。
那些血肉橫飛,炮火震天的場景,大家都是從影像或是老前輩的口中得知的。
可即便如此,無數年輕的生命,為了保家衛國的信念,還是義無反顧,前仆後繼地奔赴戰場。
那一夜,鄧長河和往常一樣,帶著三名偵察隊員悄悄摸進了敵軍駐守的502高地。
路上滿是荊棘和濃密的草叢,夜安靜得出奇,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可能引起敵人哨兵的警覺。所以,鄧長河與幾個隊員之間都保持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緩緩前行。
作為副隊長,鄧長河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頭,一行人除了要提防敵人的發現,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千萬不要觸發敵人埋下的地雷。
是的,最可怕的不是敵人,而是敵人埋下的地雷。鄧長河和所有人一樣,祈禱著不要碰到地雷,要是連敵人的麵都還沒見到,卻先送了命,是多麼讓人心有不甘!
但偏偏,怕什麼,還就來什麼!
鄧長河已經盡量注意腳下的路,但當那一腳踏下去的時候,心裏還是禁不住“咯噔”一響,暗叫到,完了。
鄧長河停下腳步後的第一個動作,是立即轉身,向身後的隊員發出信號:停止前進,踩雷了。
跟在他身後五十米的馬躍,立即停止了前進,並向身後的隊員發出相同的信號,另外兩名隊員也都停止了腳步,迅速隱蔽起來。
雖然他們都知道副隊長踩到了地雷,都心急如焚,但沒有鄧長河的命令,誰也不能上前。
軍令如山,哪怕前麵是最好的兄弟陷入了險境,但為了不被敵人發現,每個人都強按住內心的焦急,躲在草叢裏靜靜等待。
四周安靜得像是整個世界都停滯了,隻時不時聽到山風刮動草葉的聲音,而此時的鄧長河,更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鄧長河的一隻手緊壓住像在打鼓一樣的心臟,仿佛害怕它時時刻刻就要跳出來一樣,額頭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滾,背上的衣服也全被浸透了,一陣風吹過,毛孔一陣收縮,整個身體像是墜入了冰窟一般寒冷。
接連幾個深呼吸,稍稍鎮定下來後,鄧長河想到,必須趕緊排雷。而這件事,隻能靠鄧長河一個人解決。
排雷這事,在上戰場前,偵察隊的戰士們已經有過多次演練。
這個雷還沒有響,所以鄧長河知道它是鬆發雷,一腳踩下去就響的話,那是壓發雷。
鄧長河蹲下身去,從包裏拿出了探針,向腳下的地雷靠去,他能明顯看到自己的手全程都在發抖。
腳下的這個地雷如果是金屬材質的,那麼探針發出的探測聲就會是刺耳的,如果是塑料的,聲音就是悶在裏麵的,如果是木殼子,聲音便是嘶啞的。
還是怕什麼就來什麼,探針發出了嘶啞的聲音,鄧長河踩到的,竟是敵軍最常用的木盒子地雷。
鄧長河一下又變得緊張起來,他們最怕的就是這種木盒子的鬆發雷,木盒子雖然最簡單粗陋,但也是最危險的。
頭上有冷汗又冒了出來,山風吹過,鄧長河一哆嗦,腦海中突然浮現敵軍那陰險毒辣的身影,不覺對敵軍的恨又多了幾分。
這時鄧長河又突然想到,身後的隊員們都在看著自己呢,作為一個剛剛上任的副隊長,怎麼能被一個地雷給嚇住了,這麼慫包,以後還怎麼帶兵!
死就死吧,鄧長河把心一橫,倒也冷靜了不少。
鄧長河再次深呼吸一口氣,總算是平複了心情,平日裏排雷訓練課的情景立即浮現在腦海裏。他從靴子裏掏出了匕首,向地雷摸去。這排雷的第一步,是要先把地雷撞針的機關找到。
鄧長河緩緩伸手向腳下摸去,發現撞針正好在他的腳後跟下麵。鄧長河用手抓住撞針,又找到了彈簧,然後慢慢地將撞針拉了出來,把撞針和炸藥分離開來。
鄧長河長舒一口氣,總算是安全了。
雖然整個過程並不複雜,平時的掃雷訓練課上也訓練了很多次,但真的在戰場上碰到,這還是第一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鄧長河有些欣喜地回頭,向隊員們發出信號:危險解除!
因為碰到了第一顆地雷,擔心誤入了雷區,今晚的偵查活動隻能作罷,鄧長河隻好下達撤退的命令。
鄧長河正準備撤退,此時,卻聽到了異樣的聲音——草叢中有動靜。
草叢中傳出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讓鄧長河敏銳地意識到,這不是風聲,也不是動物的聲音,草叢裏有人!是敵人!
地雷沒有炸,但還是被敵人發現了!
鄧長河下意識地蹲下來,擺開了防禦的姿勢,但還來不及向戰友們發出警示,好幾個敵軍已經迅速向他包圍了過來。
也許是為了抓俘虜,敵軍並沒有第一時間向鄧長河開槍,一副要將他活捉的樣子。
鄧長河為了警示身後的隊員,迅速提槍還擊,兩聲槍響,一下子撂倒了兩個敵軍。
但敵軍來得太快,像是野猴子一般,從四麵八方的草叢中鑽出來,向鄧長河猛撲過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鄧長河手中的槍被打翻在地,他下意識地掏出藏在靴子裏的匕首,向敵軍捅去,瞬間又撂倒了兩個。
但瞬息之間,他已經被幾個敵軍死死地抱住,手中的匕首也被打翻在地,幾個人像是摔跤一般,扭打在一起。
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並沒有吭聲,在黑暗中廝打起來。突然,鄧長河腦袋上挨了一拳,眼前立即火冒金星,接著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陽穴上,鄧長河疼得快要暈過去。
突然,緊緊抓住自己的幾雙手都鬆開了。
恍惚中,他聽到了有人喊“副隊長”的聲音。
是馬躍,還有其他戰友都衝了上來。
鄧長河頓時清醒過來,施展起拳腳功夫,向敵軍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敵軍雖然凶狠,但在拳腳功夫上卻不是我們偵察隊員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偵察隊員們便將剩下的五六個敵軍給製服了。
雖然這次沒能完成偵查任務,但抓到幾個活的俘虜,可以說是歪打正著,撿了個更大的便宜。
鄧長河欣喜地正要下命令將俘虜押送回去,此時,一個暈死過去的敵軍突然醒了過來,他拉響了一顆手榴彈,濃煙升騰起來。
鄧長河一愣,千鈞一發之際,馬躍向敵軍猛撲了過去,倆人骨碌碌地一起向山坡下滾去。
“快臥倒!”鄧長河喊到,隨後便是一聲巨響,火光衝天。
“馬躍!”鄧長河大喊一聲,向馬躍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