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應淮和蕭窈回到客棧時,裴乘也正好回來了。
江應淮並不想讓蕭窈知道剛才他們在路上看見了喬卿卿,所以支開了蕭窈,讓她先回廂房去。
蕭窈以為裴乘打聽到了事兒,喬府除了喬卿卿她誰都不在乎,更不願花費精力去打探,於是也就沒有多問,給了裴乘一個單獨和江應淮說話的機會。
裴乘在江應淮點頭示意下跟著進了屋,剛關上廂房吱呀作響的木門,江應淮就問他:“他們在說什麼?”
“顧小公子想讓喬姑娘收他為小弟,但喬姑娘不肯。顧小公子......似乎早就認識喬姑娘。”裴乘把自己見到的聽到的,原封不動地回複給了江應淮。
早就認識?
江應淮立刻聯想到,前幾日他一問顧年雩喬卿卿的事,他似乎了如指掌,連喬卿卿的父母都知道,如今看來,這顧年雩倒是沒他想的那麼聰明。
“你走時,他們可還在糾纏?”江應淮的臉色一如既往,轉著手裏的扳指,問他。
“沒,麵攤人少,屬下不敢離太近,便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裴乘已經做好領罰的準備了,但事情他卻必須要交待完:“喬姑娘往城西去了,大約是回家,而顧小公子......屬下走時,他還在喬府門前守著。”
裴乘說完便陷入了沉默裏,低著頭,靜靜地等待著江應淮的發落。
可江應淮似乎並沒有要責罰他的意思,讓他把喬盈盈之前送來的茶拿去泡一壺給蕭窈送去,然後起身,到書案那兒去,在自己新製的小冊子上又添下一筆。
正添著,喬卿卿就闖了進來,衝裏麵問道:“小侯爺,你在嗎?”
“不在。”江應淮放下筆收了冊子,從帷幔後邊走出來,看著喬卿卿:“喬姑娘似乎並沒有進屋先敲門的習慣。”
喬卿卿感受到了壓迫感,又趕緊退了回去,用腳踹了兩下門,還特意問了一句:"小侯爺,我可以進來嗎?"
江應淮扶額歎息,道了聲進來,正想說話,就被喬卿卿給打斷了。
喬卿卿以為他要追究她拿腳踹門的事,趕緊解釋道:"並非是我不尊重小侯爺,我這實在是雙手都沒有空閑,隻能用腳了。"
這個姑娘,還真是不斷地在觸碰挑戰自己的底線。
江應淮狠狠地舒了口氣,又拿起茶盞喝了好幾口茶,看著喬卿卿手裏的東西,道:"東西都買好了?"
"是呢,"喬卿卿趕緊把自己手裏的東西放到江應淮跟前的桌上,推介道:"城北蔡二叔家的垂竿,誰用都說好,小侯爺若是用著趁手,那可是咱們宿河州的福分。"
"喬姑娘竟也會說這樣的客套話?"江應淮手裏把玩著垂竿,手細細地撫著垂竿上竹節凸起的紋路,仔細掂量了一下垂竿的彎度,果然名不虛傳。
"小侯爺不喜歡聽嗎?"喬卿卿看著眼前對垂竿愛不釋手的人,問道。
"客套的奉承話聽多了,會讓人辨不清真偽,百害而無一利,本侯從不喜歡聽這些。"
"那真是湊巧,我也不喜歡講。"喬卿卿笑了兩聲。
迎著午後的日光,她的額間還有密布的汗層,雖是慵懶的午後,但她的人卻因為那幾聲爽朗的笑變得清冽起來,江應淮放下垂竿,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從迎著日光燈喬卿卿臉上移開,叫來裴乘,道:"多少銀子,讓裴乘先記著。"
本來是一句很讓喬卿卿放心的話,但卻在此時讓她犯了難。
她隻顧著讓蔡二叔出一套垂竿給她,卻忘了問這套垂竿多少銀子。
若是說少了自己虧,若是說多了,萬一江應淮問到了價錢,認定自己不老實愛貪小便宜,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帶自己去順京城。
喬卿卿左右為難,隻能胡亂說了個價錢,"三錢銀子吧......"
"喬姑娘就這麼不確定?"
"事實上,是我忘記問了......"
眼見著喬卿卿犯難,江應淮的嘴角扯起一抹好看的笑意,問道:"你說的這個蔡二叔,名何?"
"蔡......紀源。"喬卿卿不曾向蔡二叔打聽到,隻是聽容渙提起過他的真名。
喬卿卿的話像是問為江應淮心裏的問題尋找到了答案,他叫過裴乘,對他說道:"記著,喬姑娘買的垂竿,二兩銀子,"
二兩?喬卿卿驚了,趕忙阻止裴乘,對江應淮道:"小侯爺,用不著這麼多的......"
蔡二叔的垂竿雖然做的精細,但值不了二兩銀子這麼多。
可江應淮卻說值,"本侯說給這麼多,就這麼多,喬姑娘日後便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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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應淮絲毫沒有提顧年雩的事,喬卿卿也沒向江應淮提見到裴乘的事。
喬卿卿在這兒待著也是無趣,她總是閑不下心來,總是希望自己有事可做,在詢問了江應淮的安排卻被告知自己可以走了後,立刻提起裙擺,風似的溜了個沒影。
她沒想在江應淮那兒耽誤太多時間,她還有事要去做。
城南那處不大的廢棄院落,是喬卿卿的地盤,是她和三五個小弟的聚集地,大事小事都要在這兒商議才能做出最後決定。
今天有件大事,所以要召集元老們仔細商討。
“陳阿福呢?”喬卿卿怎麼點人數都覺著不對,問阿皮。
“今日學堂裏夫子要抽背論語,他不敢逃學。”阿皮解釋道。
陳阿福怕被夫子打手心,情有可原。
“那小黎和小莊呢?”
“萬和樓人手不夠,他倆告不了假。”
這倆孩子好不容易找到萬慶樓當雜工的差事,可不能辦砸了,也情有可原。
“那琳兒呢?”喬卿卿看著眼前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姑娘,問她:“你來這兒做什麼?”
琳兒羞答答地低下頭,她本就是個害羞的姑娘,連聲音也是柔柔的:“阿皮說你們人不夠,讓我來湊個數。”
罷了罷了,湊數就湊數吧。
喬卿卿看著這院兒裏僅有的四個人,歎了口氣。
“咱們收人是要講規矩的,”喬卿卿坐在長凳上,完全忘了自己如今還是姑娘家的打扮,一隻腳搭在長凳上,儼然一副山老大的做派,指著另一邊坐著的還在和琳兒打情罵俏的阿皮,對顧年雩說道:“雖然如今咱們人沒到齊,可這是咱們的元老,隻要他點頭答應,那你就算是咱們的人了。”
一旁的阿皮還不知道自己被喬卿卿委以了怎樣的重任,琳兒在身邊,他便什麼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還是琳兒拍了拍他,提醒他三姑娘在喚,他才回過神,問喬卿卿:“三姑娘您方才說什麼?”
喬卿卿頓時垮了臉,方才她把他說的那樣舉足輕重,到頭來他竟一個字都沒聽見。
“你隻需點頭說好便行。”顧年雩投機取巧,提醒著他。
盡管眼前這人他第一次見,但阿皮怕喬卿卿不高興,立刻照了顧年雩的提醒去做,點著頭道好,沒想到喬卿卿的臉色更差了。
阿皮趕緊求助顧年雩。
顧年雩隻是擺擺手說沒事,然後對喬卿卿說道:“元老都答應了,三姑娘可要說話算話。”
“知道了!”喬卿卿瞪了一眼阿皮,對顧年雩道:“看在你流難至此的份上,勉強收了你吧,你以後就跟著阿皮......”
“我不跟著你嗎?”顧年雩看阿皮那樣都覺得他不靠譜,更何況,他本來就是為了喬卿卿的名聲來的。
“你跟著我做什麼?”喬卿卿一臉無辜相,把他推到阿皮的跟前去讓他拜師。
顧年雩欲哭無淚,難怪喬卿卿剛才說,隻要阿皮答應就行,他這會兒後悔都來不及了。
可阿皮也不明白,這是他第一次收小弟,雖然倍感榮幸,但也是一肚子的問號:“三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嗎?”
喬卿卿得意驕傲地點點頭迎著餘暉,滿麵春風,“我可有十分重要的事兒要去做,這段時日就由阿皮你帶著這些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