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宴開始，菜色絕佳，隻不過，沒有一樣菜能夠讓葉天驚豔。

老太太夫家姓白，讓大家稱呼她為白老太太。

葉天見到百果彙之後，對老太太的身份已經有了大概的界定，應該是遺老遺少、皇族後代或者是跟皇家有關的旁枝末節。

這一類人，背後都有金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從白雪出示的花旗銀行黑卡，就證明老太太的資產都存放在海外，根本不受任何戰爭影響。

清末民初，是一個大動蕩年代。

清廷滅亡，辮子剪短，一鯨落，萬物生。那些遺老遺少們，有的吃了上頓沒下頓，有的卻坐擁金山，風流海外。

不同選擇，造就了不同人生。

“金陵，有很多寶藏傳說，三位在古玩行業裏，聽過一些吧？”

“聽過聽過，至少有三十幾種傳說......”顧二爺興致勃勃地開口。

他對於這些野史傳說很感興趣，平時涉獵極多，隻要談到這類話題，立刻口若懸河。

“太平天國寶藏最著名了，他們進了金陵，立刻封閉四門，開始宵禁，組織十支挖掘隊，把全部王族豪紳的院子挖了個遍......”

葉天低著頭吃菜，笑眯眯的，聽顧二爺講故事。

他始終巧妙掩飾自己，不露聲色。

“石達開與其他王爺決裂，逃出城去，據說是挖到了寶。到了大渡河一戰，他手裏的寶藏被清軍繳獲，全部收歸國庫......”

“繳獲？未必吧？以石達開當年的驍勇智慧，他能不未雨綢繆，把寶藏送走？”白老太太問。

在國內寶物鑒定曆史中，葉天記得一個很大的分類，命名為“天平天國序列”，從清代一直延續到上世紀八十年代。

天平天國撼動了大清江山，很多寶物，流落民間。

盛世買古董，亂世藏黃金。

那種年代，隻有黃金容易變現，才被所有人青睞。仿佛饑民，隻看見饅頭鹹菜，根本顧不得腳下是王羲之的字還是吳道子的畫，隻求溫飽而已。

看到任何一件古玩，葉天都能想到發生在它身上的曆史，斑斑血淚，令人唏噓。

“如果這張藏寶圖，真的代表金陵寶藏，那它的價值，又何止是二百萬？”白老太太問。

“那它值多少？”顧二爺問。

對於藏寶圖，葉天在心裏已經有了定價，那就是“無價”。

假如從它身上能找到天平天國寶藏，二百萬真的是賺了大便宜。

“無價。”白老太太微笑著回答。

“那我豈不是虧了？老太太豈不是賺了？”顧二爺以為白老太太在開玩笑。

葉天歎氣，他沒想到白老太太底蘊如此之深。早知如此，應該繼續提價就好了。

“三位能來，給我講了這麼多有趣的野史傳聞，非常感謝。有一點小禮物送上——”

白老太太揮手，白雪捧著三個半尺長的錦盒過來，在三個人麵前各放下一個。

顧二爺打開盒蓋，裏麵是三根金條，每一根的重量應該是二百克。

“拿了金條，這件事就此翻過一頁，不要對外人說了，好不好？”

顧二爺連連點頭：“沒問題，我們明白，貨賣識家，賣掉了，就守口如瓶，不多說一個字。”

顧漫一直少言寡語，默默吃飯，默默傾聽。

葉天看得出，在白雪麵前，顧漫很有壓力。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兩個美女放在一起，誰高誰低，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白雪不單單外貌漂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皇族貴氣，是普通女孩子再怎麼學習，都無法相比的。

相術中說，寧生窮命，不生窮相。

白雪的麵相，就是金陵城內極少見到的“女子貴相”，未來命途，貴不可言。

三人告辭，白老太太親自相送，到了別墅門口。

“你說話，很圓融，但你記住，年輕人說話做事，最重要的是真誠，千萬不要撒謊。”白老太太告訴葉天。

“我沒撒謊。”葉天依舊淡定。

他不敢露出任何破綻，免得引來後患。

“鏟地皮的，不會隻走一家，總得在古玩行裏走一個來回，誰出價最高，就賣給誰。聽你的意思，對方到了二龍堂，你們出價，他直接就賣掉，不合常理。不過，如今藏寶圖已經在我手裏，那些細節就不重要了。”

葉天吃驚，自己謹慎小心，還是露出了小小的破綻。

三人離開別墅，回二龍堂。

“這白老太太太有錢了，三根金條......九根金條就這麼輕易送出來，這得多少錢？”顧二爺順理成章地把三個錦盒都拿過去，堂而皇之地把葉天的金條沒收。

“爸，這禮物是葉天的！”

“葉天的？我不帶他來，他哪有禮物？上交上交，以後再說。”

葉天在心裏暗罵：“賺了二百萬不發獎金就算了，連別人的禮物都沒收，簡直一點氣度都沒有。就這樣的老板，一輩子發不了財！”

“爸，葉天，你們有沒有注意，剛剛老太太講到石達開的時候，眼睛突然亮了。我感覺......我感覺她是不是跟石達開有什麼曆史淵源？”

葉天注意到了這一點，白老太太對於石達開明顯抱有善意。

“石達開後人？別扯了。”顧二爺搖頭。

三個人乘坐的出租車剛剛到了古玩一條街，前麵突然有車子閃出，把出租車逼停。

接著，後麵也出現了兩輛車，下來十幾個黑衣大漢。

“老顧，佛爺有請。”車門拉開，馮虎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露出來。

“有什麼事？”顧二爺的聲音有些顫抖。

“孫六死了，東西是他送到二龍堂的，你總得說點什麼吧？”

顧二爺嚇了一跳：“他死了？跟我沒關係，我又沒殺他！”

葉天這才明白，下午打孫六的電話，總是關機，就是因為人已經沒了。

“走吧，看在二百萬的份上，老顧，去看看孫六吧？下車下車，下車！”

馮虎的態度十分惡劣，但顧二爺沒辦法，對方人多勢眾，他可惹不起。

從孫六的死，葉天似乎察覺，有一張無形的網，正向著金陵覆蓋下來。

到了佛骨齋後麵的空場上，一群人圍著一具屍體，正是孫六。

孫六是溺水死的，肚子很大，灌飽了河水。

他身邊放著一個背包，裏麵的東西倒在一邊，全都是小件的青銅玩意兒，沒有一件真貨，都不值錢。

“老顧，過來過來！”佛爺大聲招呼。

顧二爺走過去，跟佛爺並排站著。

“孫六把東西賣給你，回頭就跳河死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葉天在心裏暗罵：“佛爺真仗勢欺人，兩件事沒有半毛錢關係，連在一起說，非得栽贓給二龍堂？”

顧二爺搖頭：“跟我們沒關係。”

佛爺冷笑：“有關係沒關係，跟警察說去吧。”

孫六死了，藏寶圖的來曆就斷了。

葉天覺得，這一切，真的太巧了。

“藏寶圖賣給老太太了？今晚到水上皇庭去赴宴了？老顧，你交好運了？連白家老太太都能看上你？”佛爺低聲說。

他的眼珠上帶著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凶光畢露，毫不遮掩，仿佛一條吃人的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