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個人

 章京生的回答非常堅定，似乎那列綠皮火車給他帶來的痛苦已經深入骨髓，更或者這根本就不是痛苦，而是一種由心底而生的愧疚，的確，這就是一種愧疚。

“那麼，我們現在可以來談談代價了。”

而就在此刻，綠皮火車在常老板的話間越來越快，快到最後已經模糊了所有，快到章京生陡然往後一倒，掙紮間再是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又回到常生齋老板桌前，稍是定下心神後正襟危坐，這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

“常老板，我知道，既然我來了就已經想好，她現在已經墮入地獄，我多想那個入地獄的人換成我。”

“入地獄倒不至於，但要你的命可願意？”

“願意，你打算怎麼要我的命？是直接殺了我，還是別的什麼方式？”

“把手給我。”

常老板並未正麵回答，隻是示意章京生把手抬起來，後者照做後常老板瞬間抬手將其鉗住，可和以往有所不同在於這一回剛準備行動又立即停住，目光落向了門口，一個小腦袋伸長著脖子在往裏麵瞧。

“又是你，小朋友，上次讓你回家看看，你看了沒有？怎麼樣，我有沒有說錯？”

“老板，錯倒是沒錯，不過你沒有說對結果，我家裏人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你肯定騙我了。”

“恩，那就是騙了，回去吧，我說過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

“不回去，我就想看看你們這兒在幹什麼壞事。”

“雷烈，把那個小家夥擰出去。”

“是…”

命令一下，還未等到雷烈動手，門口處那小孩見勢不妙，縮回腦袋一溜煙兒跑了，常老板這才又回到正題上。

“常老板，剛才是？”

“章京生，你隻是一個常生齋客人。”

“哦，明白了，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不能，你還得幫我去做一件事，準確的說是幫你自己做一件事，不是特別的複雜，就是找到一個人，然後拿到一樣東西，帶到這裏來。”

常老板拒絕了章京生的要求，這舉動令站在一旁雷烈眉毛微微一展，斜著眼睛偷瞄了常老板一眼，最終又回歸以往。

“常老板，隻要你能達成我的願望，做什麼都可以，說吧，要我去找誰？連常生齋都找不到的人肯定不簡單。”

盡管有些不太理解眼前這位常老板在幹什麼，甚至有些懷疑他隻是在利用自己，但章京生別無選擇，隻有接受所有的要求，這麼問也有些試探的意思，對麵那常老板卻在微笑中又往椅背靠了靠。

“章京生，你想得太多，我讓你找的人和做的事不是特別複雜，他就在江城，名字叫黎夜，現在應該還是一個外賣騎手，找到他，拿到七星魘後交給我，你的事我就可以幫你，而且你必須拿到，否則連我也幫不了你。”

“黎夜，外賣騎手，明白了，但七星魘是什麼？”

“到時候你會知道， 好了，你的時間到了，盡快去完成吧，雖然你是今天唯一的客人，但也不能在常生齋待太久。”

常老板一聲送客，章京生卻是有些茫然，思索了幾秒後也不再有多話，起身一個禮貌性的點頭，再衝著電腦後麵的尤青青一聲謝謝後轉身離開，當其徹底消失在門口後常老板突然變得麵色嚴肅的坐起來，雷烈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將話問出口。

“尤青青，你的要求我已經做到，你這個秘書是不是也應該為老板做點事情？”

“可以，不過得付費。”

“沒問題，費用雷烈會交給你，另外這個東西你可以拿著，當章京生拿到七星魘後將其裝在裏麵帶回來，記住，你隻是個局外人，而章京生也隻是個引子，任何時候都不能幹預黎夜的判斷，否則外麵的世界會有各種各樣的災難發生，從今天開始到你們帶回七星魘，常生齋會消失一段時間，東西帶回來後自然會重新出現，另外雷烈也會去幫你。”

常老板將一個透著冷光的翡翠手鐲輕輕放在桌上，嘴裏的交代讓尤青青感受到氣氛的凝重，縮在電腦後麵的她也伸出腦袋，時不時還會看向雷烈，後者的臉上除了以往如故的莊嚴外還多了幾分凝重。

“常老板，這麼重要的任務價格應該不低吧，能不能透露一下具體多少？”

“放心，你會很滿意，至於你別的要求我以後會幫你實現，還有，你要記住當遇到身上有這樣圖案的人一定要小心，他們是你們的敵人。”

不知什麼時候常老板的掌心多出一枚圖案，準確的說是數根看上去比較有規律的線條，它們繞成了不太規則的橢圓，中心處有著一塊兒棗核大小的凸處，恍眼看上去還有點類似於一隻眼睛，隻是這‘眼睛’的周圍又出現幾條厘米左右的枝丫，有些不倫不類，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尤青青一眼就記住了。

“還有敵人？那就是有危險囉，常老板，那你這價錢…”

“尤青青，我說過價格會讓你滿意，而且你能留在這兒的目的也不僅僅是錢吧？好了，你們可以出發了，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等等…等等......常老板，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尤青青已經站起來，掃了一圈自己花了三天好不容易才布置好的常生齋，居然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舍，眼前飄過三天前的那一幕幕，自己都不知道因為什麼會對這地方有所留戀，三天…真正待在這兒的時間不到一天，怎麼就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那一麵能將自己關進去的神秘屏風？還是因為眼前這看似神秘實際就那麼回事的常生齋老板給自己的承諾？說不清也道不明對常生齋的向往，就似這裏有一種魔力，自己就該屬於這裏，現在要走了，常生齋也會消失，這應該是在失落。

“尤青青，還有什麼問題？”

之所以說還有問題隻是尤青青下意識的一種借口，真正讓說出來卻又忘記了該怎麼繼續，回過神的尤青青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常老板，那麼99年到底有沒有簽訂過什麼協議？”

“尤青青，網絡上那些以訛傳訛的事怎麼能當真？你的問題我一定會回答，你母親的事我也一定會幫你，不過時候未到，你可以認為我在以此為要挾，我雖然看不透你，但有一點是確定，無論你我有些事晚知道比早知道的好，話盡於此，走吧，現在的常生齋已經不再安全。”

常老板否定了尤青青的問題，但卻又多補充了一席話，言語中居然有那麼絲絲的憂傷，尤青青聽後居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隻能挪動步子也往外走去，剛到門口又轉過身來。

“大和尚雷烈，常老板不是讓你跟我一起走嗎？怎麼？不肯啊？”

“尤青青，常老板還有事情交代，你得先走。”

雷烈麵不改色，說得也夠直白，尤青青抬起眉頭一副生氣的模樣，再然後‘哼’了一聲跺腳離開。

“雷烈，我要找的第一個人已經找到，所以的確有事交代你，你一定要好好的聽著，我這次的沉睡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如果你們…”

常生齋門前，尤青青嘟噥嘴生著悶氣，但還是不忘輕輕掩上宅門，轉身過來抿了一下嘴角，最終背著手搖搖晃晃的打算離開，而就在這時候老街的盡頭居然出現幾個人影，昏暗的路燈下又有些若影若現，很快一個身著風衣頂著肥碩腦袋的墨鏡大漢出現，抽著雪茄的手間還透著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身後站著一高一矮倆西裝男子，尤青青的心中微抖了一下，這幾人模樣可是壞人的標配，自己雖然膽兒大，但麵對窮凶極惡之徒，還是和小雞子沒什麼區別。

老街就這麼寬一點，尤青青又處在盡頭，想躲開肯定是不行，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退回常生齋裏麵去，裏麵可待著兩頭大BOSS，大和尚雷烈一人就能讓這仨家夥腦袋開瓢，想到這兒尤青青的底氣立馬就足了。

往後一推，沒有反應，再一推還是沒有感覺到開門，尤青青心裏咯噔了一下，怎麼回事？剛掩上的門怎麼就開不了？轉頭瞧去，眼睛瞬間就睜到了最大，自己半步未動，居然站在了烤火老太的門板房前，再是往裏麵望去，已然盡頭，抬頭向天，哪裏還有常生齋的老匾存在。

“原來傳說都是真的，等等，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眼看著那光頭墨鏡男人在一步步的靠近，尤青青真有些慌了，可即便如此，膽兒卻還在，稍微正了正身形，故作震驚的模樣往前走去，當和那肥碩腦袋擦身而過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停的加速，甚至都在不自覺的念叨：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說來也是奇怪，三男人就像真的看不見一般，徑直就往前去，已經走過的尤青青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鬆了一口氣，然則這一口氣都還未回轉，那肥碩的腦袋卻陡然出現在自己的右邊。

“哎，小妹妹，這黑燈瞎火的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麼？對了，剛才你嘴裏在念叨什麼？看不見你，看不見你，你當我們真看不見你啊？哈哈哈哈…”

肥碩腦袋搖頭晃腦就像在唱著rap說話，一看就是囂張挨打的模樣，這會兒似乎在為戲弄了一回尤青青而得意，身後一高一瘦西裝男也跟著蕩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