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的願意

“章京生，這個名字好，有什麼問題？”

偌大的桌前，常老板一身強烈休閑味的中山裝，但怎麼看都稍顯另類，仔細瞧去也能發現緣由，因為那早已經‘失傳’的標誌——左胸掛鋼筆赫然再現，當代與懷舊的存在，頗有結合連壁的感覺，當然也可以叫做不倫不類，這和傳說中的常老板區別著實大了些。

可這些都不是問題，章京生此刻的關注點在眼前這位常老板那張熟悉的麵孔，因為他和告訴自己老街位置的鄰居外賣小哥長得幾乎一樣，除了那被啫喱水定型得和鳥巢一個模子的發型外，的確看不到區別在哪裏。

“沒有，沒什麼問題，常老板，傳說隻有真正有緣的人才能找到常生齋，我今天來算不算有緣人？”

“章…”

“沒有沒有，章大叔，常生齋打開門做生意，進門就是客，哪有那麼多講究，大叔，咱們還是別那麼多廢話，直接走程序吧。”

桌後的常老板嘴裏的話剛出一個字，一直在旁邊搗鼓包括電腦在內的一大堆儀器的尤青青卻搶過了話頭，這會兒看上去已經不再有之前的嬉皮笑臉，臉上出現的隻是一種商業女性必有的笑容。

“這…怎麼？”

章京生有注意過一旁粉紅小辦公桌前的尤青青，從她的每一個動作裏都能看到對這裏的熟悉，能在傳說中有著改天換命能力的常老板麵前這麼做的女人肯定有著特別之處，章京生曾暗自揣測過自己能到這裏來是因為這小女孩還是真的有緣。

再次看向常老板之時對方居然又用手捂著額頭，低著腦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約莫兩三秒後捂著額頭的一隻手輕輕擺了擺，章京生立即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小姑娘怎麼稱呼？”

“章大叔的記性似乎不太好，我不是說過我叫尤青青嗎？大叔，叫什麼不重要，咱們還是開始走程序吧。”

“額，可以，你請。”

“恩，那就好，接下來我問你幾個問題，請如實回答。”

“您請…”

章京生微皺著眉頭，頗有些後悔到此處的意味，因為常生齋給自己帶來的不再是神秘和向往，而已經變成了一出鬧劇，但既已到此，出於禮貌也得繼續，也就在微笑著作出一個比較紳士的動作，但可能在接下來這段時間裏他會越來越後悔這種出於禮貌的紳士行為。

“姓名…哦，我知道，叫做章京生。”

“年齡！”

“小姑娘，我有必要…”

“大叔，年齡…”

“好吧，四十二！”

“職業…”

“常老板，不好意思，看來我來錯了地方，小姑娘，將來我們有機會再見。”

當尤青青問到職業的時候，章京生終於還是忍不住，微笑著站起來，衝著常老板一句自我歉意，到了這會兒依舊很有紳士風度，不過他已經準備離開。

“章京生，你如果想解決蘇晴的問題就先坐下，尤青青，你能不能加快程序？你不想你的第一單生意就這樣結束了吧？”

常老板依舊捂著額頭，似乎對尤青青這種做法既鬱悶又無奈，直到章京生說要走之時這才按了按手示意其坐下，後者也為這話的內容所震驚，看了看老板椅後麵那常老板，又看了看粉紅辦公桌前的尤青青，以及她那一副‘不服還不能拿我怎麼樣’的樣子，終還是坐下。

“哦，常老板說得對，我的第一單生意必須掙錢，章大叔，咱們繼續，基本情況我已經了解，咱們可以跳過這個程序。第二個程序，既然你能到常生齋來，就應該知道常老板的規矩吧？”

“知道，常老板有三不卜，法辦者不卜、葉家人不卜、非者不卜，不過前兩個意思我明白，這‘非者不卜’恕我學淺，不太明白什麼意思。”

“沒關係，知道前兩個就行，以你應該還達不到第三不卜的情況，我說得對吧常老板？”

“對對對，你說得都對。”

常老板這會兒終於換了個姿勢，整個人仰躺進了老板椅中，似乎又恢複到了曾經的狀態，麵對章京生的目光和尤青青的質問，已經顯得淡然了許多，抬手回答後又將雙手疊在了腿上。

“好，既然常老板都這麼說了，請繼續。”

“那好，章大叔，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請我用電腦給你算一卦，要麼可以直接找常老板交易，你可要考慮好哦，大叔。”

尤青青擠眉弄眼的這麼說著，還真就給章京生帶來了難題，要說吧，到這裏來的每一個人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偏偏現在這狀況尤青青這一關不好過，而且常生齋的主人已經默認了她這麼做，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裏麵可能還存在別的什麼內情。

“小姑娘，我還是選擇你給我算一卦吧，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誒，這就對了嘛，那麼現才是最重要的時刻，先付款後算命，一百塊，現金還是支付寶？”

“啊？哦，好，這是一百塊，謝謝，我再給你一百塊，小姑娘，能不能加快一些程序？”

“可以，不過你要是再給我一百塊的話，程序都可以免了。”

尤青青一把抽過章京生的手裏的兩百塊錢，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然後笑著又向對方伸出了手，又是一百塊到手後順手遞給站在不遠處的雷烈。

“大和尚，別說我不照顧你，說好的一起發財就一起發財，這是你的，至於常老板那份我可以暫且保管。”

“阿彌陀佛，謝謝！”

一向肅然的雷烈居然立即作出反應，一聲‘阿彌陀佛’後伸手接過尤青青手裏的一百塊，順勢放進自己的袖兜裏，再然後又一臉莊嚴的站到常老板的身邊，而就是這一唱一和間章京生臉上的驚訝之色也越來越盛。

“常......常老板，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開始了。”

回話的不是常老板，而是尤青青，這家夥拿到錢後就躲到了電腦的後麵，劈裏啪啦在打字，沒一會兒就響起‘嘟咚’的聲音，應該是在聊微信，抬起頭來看到常老板和章京生攝人的目光，稍是歉意笑容，趕緊把音響的插頭拔掉後又將腦袋埋在了電腦的後麵。

“常老板，你知道我是為了蘇晴而來？能不能…”

尤青青的插曲已經過去，章京生迫不及待的想從常老板的處得到答案，或者是一種真正的交易，但話未說完卻被常老板輕輕擺手打斷。

“章京生，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知道在常生齋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

“明白，常老板，是命…不過我願意，那是一個錯誤。”

“既然如此，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

常老板的三個字瞬間讓章京生愣住，那細看之下已經有些斑紋的眼角不由得抖動了一下，再然後卻露出了些許痛苦的神色，整個人都陷入到一種茫然的狀態，思緒已經不再這常生齋中，而是已經到了十多年前。

“嗚......”

一列綠皮火車正沿著軌道從遠處緩緩而來，車上時不時的伸出腦袋，似乎著迷於綠皮外麵的景色，一群頭戴著安全帽、赤著上身的鐵路漢子出現在鐵路兩側，他們對綠皮的到來並不在意，互相遞著煙的同時似乎在為著什麼葷段子大笑，這樣的畫麵剛好就被一個從綠皮裏伸出來的一個鏡頭所捕捉到，相機後麵年輕的主人收回看了看，似乎不太滿意，打算再用鏡頭來一遍，可精彩的一刻總是轉瞬即逝，綠皮雖慢，但也已經越過了那一群工人，相機的主人卻並沒有因此放下鏡頭，手卻微微抖了一下，因為美好總是在不經意間來臨。

一個女人，一個綠皮火車不遠處一口井邊留著長辮子還會顫動的洗衣女人，鏡頭之下能看到白皙無瑕的皮膚透著淡淡紅粉，隨意盤起的頭發更顯麗質的天生，可能在別人的眼裏她不是最驚豔，但相機年輕的主人卻已經感覺自己的怦然心動，即便是綠皮火車已經緩緩駛過，依舊阻擋不了他轉身往後麵幾節車廂跑去的衝動，在相機的“哢哢”中恨不得再多來幾張。

綠皮火車終究還是要駛向了遠方，而相機年輕的主人卻一張張的翻看著自己相機裏的照片，即便是那些手動中的模糊畫麵也不放過，靈魂似乎被深深吸進去。最後在猶豫間看向了自己放在角落裏布滿色彩的畫架打定了主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後站起來，而他的身後緩緩走來一個頭戴貝雷帽頗有些紳士風度的男人，看著那背影在微微搖頭，就在此刻一個來往的乘客穿身而過，似乎沒有察覺到紳士男人的存在。

“那就是你吧，章京生？”

身著中山裝筆挺著身軀的常老板隨之出現，雙手背在身後，也隨著紳士男人章京生的目光往前看去。

“是，那就是我，如果沒有這一趟綠皮火車，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

“章京生，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如果，我們能有的隻有繼續…你想好了嗎？真的願意？”

“對，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