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何清淼的憂懼之意外之人（二）

那是網格員陳潘第一次做小區居民詳細身份信息盤查。

她住在一棟302，就在她家的樓道口，看見何清淼挽著老公進來。她就拿著工作記錄本，攔住了何氏夫妻，高聲說：“你們住在幾樓哪一戶？”

何清淼見對方穿著網格員的工作服，耐著性子回答道：“一單元302。”

“哦，何清淼和何傑啊！你們是夫妻，居然同姓，這放在古代，可是不能結婚的。”她一邊翻開工作記錄本，找到他們的信息，一邊隨口說。

古代同姓不通婚，這種常識不需要你刻意提醒的。何清淼在心裏吐槽，但是礙於顏麵，她什麼都沒說。

可惜陳潘什麼都沒察覺，繼續問道：“怎麼隻有你老公有填寫工作單位呀？咦，軍工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呢，何傑你是博士嗎？那何清淼你現在的工作是什麼？”

何氏夫妻互相對視一眼，雙方眼裏都是不耐煩的神情。

“無業人員，我啃老公。”這的確是事實。

隻不過，其實何清淼自己作為自由職業者，從其他正當賺錢渠道也是有收入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很不想告訴對方另一種事實。

陳潘抬頭朝何清淼露出不讚同的表情，搖頭並說教道：“那可不行啊，你都三十多了，還要別人養。你怎麼也得出去找個工作啊，不要好逸惡勞。你這身材做別的不行，做保潔總有地方去的。畢竟現在武漢最缺家政和保潔員了。”

“這是我們的私事，不勞你操心！還有什麼信息需要填寫的，能麻煩你到我們門口在問好嗎？這裏是一樓公共場所，人來人往的。”何傑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囉唆。

這是陳潘第一次被人打斷話頭，她不可思議地望著何傑，從來沒有異性這麼不假辭色的對自己說話過。她又看了看何清淼，他老婆又懶又醜，還當個寶貝一樣。“把你老婆的電話號碼報一下就完了，省得我還得上三樓又下來，還沒吃飯呢！”

快速報了一遍手機號，何清淼補了一句：“你這麼大聲詢問公民隱私，還迫使我們在這種地方回答，你不覺得侵犯了我們的隱私嗎？”

“這有什麼？我又沒要你們報身份證號碼！”陳潘心直口快，腦海裏的想法直接就說出來。

何清淼看見陳建國探出身子，正在探究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陳主任，您來評評理。你女兒這樣拉著我們不放，大聲詢問我的工作和電話，這種不算侵犯隱私嗎？以前的網格員，都是挨家挨戶敲門，在門口登記，聲音小得不得了。怎麼到您女兒這裏，就金貴得爬三層樓都不行了？”

這連珠炮似的提問，臊得陳建國老臉通紅，這事兒絕對是女兒沒理。

“不好意思啊，小何。”陳建國賠笑道，“我女兒還太年輕不懂事，這事情是她做得不對，我等會一定好好批評教育她。”

“看您麵子上，這次就算了，我希望不要有下次了！”何氏夫妻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何傑說完後，就帶著老婆回去了。

因為初次見麵的不愉快，從此陳潘和何氏夫妻就不太對盤。除了公事公辦，私下沒有交集，或者說雙方避之不及。

何清淼掙紮著抵製溫暖被窩的誘惑，艱難地起床洗漱換衣服。等一切就緒後，她早飯都顧不上，飛奔往外跑去。不一會兒，她馬上又跑了回來，對老公大喊：“快，把口罩給我拿來！”

何傑無奈地笑了，看來老婆這次是鐵了心，動真格的了！他遞給老婆一隻一次性醫用口罩，囑咐道：“陳潘是個潑辣且不拘小節的丫頭，遇到我都是直呼姓名的。打交道注意點，她很多時候是沒有惡意的。”

“知道了，就是要我心胸開闊一些嘛！好吧，我是不喜歡你大她十多歲，還總是被她連名帶姓地稱呼，一點禮貌都沒有！”她噘嘴小嘴，很不開心地答應道，“那我先走了。”

何清淼下樓來到門衛崗亭，驚訝地發現明顯不是李叔叔的人正在執勤。他身材挺拔，目測身高怎麼也有一米八了，李叔叔的身高頂多一米七出頭。

那人穿著一次性防疫服戴著口罩和護目鏡，像模像樣的站在那裏詢問和記錄出去上班的鄰居。

湊近了才聽清楚他的聲音，何清淼一拍巴掌，大喊道：“嗨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楊總！”

剛記錄完，放行了上班的鄰居，楊斌就被她這一聲大喊嚇了一跳，白了對方一眼，他沒好氣地說：“我說何大姐啊，你小聲一點成不，人嚇人嚇死人啊！你這樣的也隻有我何大哥願意娶你了，換個人早......”

“喂喂喂，打住打住！熟歸熟啊，亂說話我還是會告你誹謗的！”何清淼一聽他後麵肯定沒好話，強行打斷了他後麵的胡言亂語。

楊斌整了整口罩，透了口氣，又重新戴好。“你父母現在都好吧？”這幾天沒見到何氏夫妻，聯想到之前看見他們從中醫門診走出去，料想應該是她家裏出了什麼事情。

“嗯，多虧了杜大夫，我媽現在好多了！不過，你在這裏幹什麼？難道說替李叔的崗位，執勤？喲，楊總厲害咯，把我的活也搶了！”何清淼裝作氣勢洶洶地說。

楊斌嫌棄地看了眼對方，抬著下巴，朝她點了點，不屑道：“就你這麼小胳膊細腿，隻有肚子肥的家夥，隨便來個人都能把你撂倒來了！我可得為我自己的安全著想！”

“嘁，懶得跟你爭！對了，說正經的。大年初三，不好好待在家裏，你怎麼跟李叔叔輪班了？我昨晚回來還說白天我替李叔叔輪崗呢！”何清淼收起笑容，正色道。

“你們這幾天太忙了，沒看群消息吧？”他也收斂了笑容，認真回答道：“李叔年紀大了，值夜班還行，白天班強度大又容易得罪人。思來想去，還是我這種世故圓滑的交際高手適合擔當這麼重大的責任。 ”說到後來，他又故態複萌，說起話來嬉皮笑臉的。

何清淼點頭，這小區裏人緣最好的就是楊斌，經常把酒店的內購便宜信息發給大家不說，誰要有個什麼急事，能搭把手的他都不會拒絕；其次是小李，作外賣騎手在外麵跑的時候，總是順手幫鄰居帶些東西回來，時不時哪家急著需要水電維修，他也能順利搞定。

“我現在要去一趟居委會，你登記一下，給我放行吧？”她可沒忘自己出來的目的是幹什麼，“我想去找陳潘報名社區誌願者，為大家服務。”她朝著楊斌自豪地一笑。

他聽了也笑了，這次的笑容比以前那種玩世不恭的笑顏要真誠許多。“很像你會做的事情，加油！”

得到楊斌表揚和鼓勵的何清淼，像隻驕傲的小孔雀一樣，昂頭闊步出門了。

剛來到居委會門口，何清淼就聽到裏麵有爭執聲。

“你看他有身份證，你們也查了他沒有犯罪記錄和不良前科，怎麼就不行呢？”聽這聲音，像是桃源小區業委會主任陳建國在說話。

居委會主任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老陳啊，這可是一直在咱們街區流浪的家夥啊，你確定要臨時雇用這種人去你們小區做保潔？讓他住在你們小區嗎？其他業主會安心？”

何清淼站在門口正準備敲門的人，這下也遲疑了。貿然進去好像很不禮貌，站在這裏偷聽也不太對的樣子。

“我覺得並沒有什麼問題，他無非就是需要有個遮風擋雨能住的地方，有吃有喝就行。”陳潘的聲音清亮高亢，大老遠都聽得見，“我們小區後麵健身場所不就有個公廁嗎？看守的人回老家了，一時半會是過不來的，就讓他住進公廁管理室唄！現在裏麵沒有私人的東西，都是公家財產。”

裏麵沉默了片刻，居委會主任妥協了，聲音也低了一些：“那好吧，白天在你們小區清理垃圾和做消殺工作，下午五點吃了飯就出去住公廁管理室。”

“就是嘛！管理室裏有空調、燒水壺和熱水器，總比他在外麵流浪餓死凍死強吧？大不了現在就要小區業主們投票嘛，大夥肯定會同意的！”陳潘說道。

就在大家都沒說話的時候，何清淼覺得機不可失，馬上敲門三下，等待回應。

很快，裏麵傳來一聲：“請進。”她推門而入，驚訝地發現裏麵除了認識的三人--陳潘、陳建國和居委會主任之外，還有第四個人，之前自己給過口罩的邋遢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