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天家無情

　　那日若非是容煜來快，沈蓁早就成為了刀下亡魂，哪裏還會有如今的這等底氣，跑到她跟前來頤指氣使？

　　若非是顧忌著容煜，怕到頭來因為這些不足掛齒的小事，與容煜離了心。

　　長公主又怎麼會任由沈蓁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在她跟前蹦躂如此久？

　　“容世禮敬你如同生母，這十年母子般的情愫是假的嗎？”

　　沈蓁的話，仿若是牽動了些長公主的情緒似得，長公主幽幽長歎一聲，瞧著沈蓁的眼神似珍似憐。

　　“身為皇子，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本宮隻是讓這一天提前罷了。”

　　天家無情，況且長公主一向是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會講這樣的話，沈蓁倒也不奇怪。

　　“倒是你，你若是識趣，逃了婚就不該回來。”

　　“可你害死世禮後卻恬不知恥，口中說要替世禮報仇，這邊卻還同煜兒同床共枕。”

　　長公主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般。“你讓煜兒受此等奇恥大辱，害得煜兒受人恥笑。”

　　“你以為煜兒是因為心悅你，方才忍受你至今嗎？”長公主憐憫的眼神讓沈蓁一顆心一沉再沉。

　　“當年滅你沈家滿門時，煜兒左右不過是十四歲的少年郎罷了，又非是如今的黑麵戰神，少年意氣，不過是因當心中有愧罷了。”

　　沈蓁隻覺得喉口腥甜，她忍了又忍，方才將鐵鏽味道咽下。

　　許是那日滿門抄斬的記憶太過慘烈，沈蓁已經模模糊糊記不清楚，她隻能記住一雙手輕輕覆蓋上她的眼，耳畔傳來少年人的聲音。“別看。”

　　而後的幾年，她便像是偷來的一般，直到如今，長公主殘忍的將一切蒙布揭開。

　　那個心懷不忍的少年用他染盡了鮮血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給了她最後一絲溫柔，卻也斬斷了她最後的眷戀。

　　“殿下，你何苦與她說這些，但凡她知曉半分羞恥，又怎會同王爺恩恩愛愛，做這半路夫妻。”眼見著沈蓁晃了神，連嬤嬤抓著機會便狠狠的奚落了沈蓁一番。

　　“也不知沈家夫妻在知曉她得所作所為後會不會死不瞑目！”

　　沈蓁一眨不眨的盯著長公主，許是她表露的太過平靜，反倒是顯得格外的瘮人。

　　“沈蓁謝過長公主今日教誨，必定銘記於心。”沈蓁說罷，轉身便走。

　　許是因為先前被沈蓁的眼神瞧得渾身汗毛倒豎，連嬤嬤心中隱隱有種放虎歸山之感。“殿下，她如此放肆，若是不處置她，恐怕日後....”

　　“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能翻出什麼風浪來。”長公主笑連嬤嬤有些拿起雞毛當令箭了。

　　“殿下，您有所不知她在王府裏如何胡作非為。”連嬤嬤提及這個，就對沈蓁恨得牙癢癢。“郡主本就體弱，被她衝撞了幾次，遲遲都沒養好身子與王爺同房。”

　　“王爺今年已然二十有四了，就連九殿下膝下都已有一子了。”

　　長寧長公主如何不知子嗣對於儲位之爭的重要？可是之前為收複兵權，容煜一直駐守邊關，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子嗣從何處來？

　　再者這些年又有秦皇後虎視眈眈，若非是有容世禮在京都分散秦氏的注意力，容煜哪有這般容易駐足北境，立下赫赫戰功？

　　“當年留下這沈家孤女，一來是為了讓天下人瞧瞧陛下悲天憫人之心，二來殿下是為了護全皇室的顏麵，現如今這孤女也不知是給王爺下了什麼迷魂湯，已然將王爺迷得七葷八素。”

　　“若非是這孤女自個拎不清，要是當真依了王爺的願娶了她當正妃，那王爺恐怕是一世都被其他皇子壓在身下翻不了身。”

　　“本宮又豈會讓煜兒落到那般境地？”長公主搖頭歎息。“煜兒的秉性你還不知曉？若是他想要的東西，誰又能攔得住？”

　　“待到他在這孤女身上得不到想要的溫情，這一腔熱血自然就淡了。”

　　“這世上最是難忘的，便是得不到的，便隨他去吧。”

　　就在兩人說話間，突有一內官匆忙踏步而來，臉色瞧來有些難看。

　　“怎的如此慌慌張張？”長公主眼見著這內侍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不免生出幾分不安來。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殿下，陛下下詔封...封十一皇子為太子了。”

　　“什麼？”連嬤嬤錯愕。“怎麼會？”

　　皇後已失了聖恩，前朝秦家被皇帝遷怒已然夾起尾巴做人，不敢再管，年幼的十一皇子失了秦家作為依仗。

　　此前秦皇後想借東風斬斷容煜的翅膀，卻不料適得其反，反而斷了自家的後路。

　　除去十一皇子外，其他庶子沒有強力母家支撐，根本不能與厲王爭鋒。

　　近些時日，陛下明顯是偏重於厲王，又怎會突然立了已然失寵的秦皇後之子為太子？

　　“製衡之術。”長公主卻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皇位上的那位。

　　知曉恐怕是因前些時日，她為將秦皇後拉下馬，動作太過急切了些，讓她的那位皇兄起了疑心。

　　這才讓十一皇子撿了漏，那位的心思未必是當真傾心於十一皇子。

　　“公主，那現下又當如何？”

　　“不曾想竟是棋差一招....”

　　......

　　其實便不是李青檸提醒，容煜心中亦有數，知曉沈蓁必定是去了公主府。

　　故而他立刻派了人在長公主府外守著。

　　待到沈蓁出來，他的人也未現身，而是悄然尾隨，本是打算若沈蓁有潛逃之心，再帶回王府。

　　隻是沒想沈蓁竟逃也不逃，自個便回來了。

　　“王爺來了？”

　　容煜怒氣洶洶的踏月而來，進了門，卻對上正襟危坐明顯是好生洗梳裝扮過後的沈蓁。

　　沈蓁先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動靜嚇了一跳，在瞧見來人是他後，眼底竟是泛出滿目柔情來。

　　那含羞帶怯的模樣，直瞧得容煜微微一怔。

　　“你？”

　　沈蓁從公主府回來一趟，竟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容煜瞧著她笑顏如花，一時竟是有些晃神。

　　“王爺怎的發這麼大的脾氣。”沈蓁踏著輕緩的步子，一雙多情眸一眨不眨的落在容煜的身上，裏頭的柔情蜜意仿若是淬了毒的糖一般，危險卻迷人。

　　“妾身先前去了公主府一趟，受了些長公主的教導。”沈蓁粉頰泛紅，一副小女兒姿態緩緩靠近。“妾身自知有錯，日後定然恭敬溫順，以王爺馬首是瞻。”

　　“隻求王爺憐惜。”

　　近到容煜都能嗅到沈蓁身上淡淡的體香，他從未見過沈蓁這副嬌俏的小女兒姿態，一時竟然有些失神。

　　“你這是什麼意思？”

　　許是因為容煜冷漠的態度，沈蓁有一瞬間的慌亂，她喃喃出聲，下意識捂住了麵上的粉色傷疤，麵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受傷之色。

　　“王爺莫非當真因妾身臉上的這道傷疤，便厭棄了妾身？”

　　瞧著沈蓁驚惶失措的模樣，容煜眸光微閃，在沈蓁的輕呼聲中，將她一把攬入懷中，輕嗅著沈蓁鬢角染上的淡淡花香。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輕撫著沈蓁的後頸，以作安撫。

　　容煜能夠覺察到沈蓁渾身緊繃著，他輕輕閉了閉眼。

　　“王爺，抱我。”沈蓁靠在容煜肩頭，聲音溫柔繾綣。

　　美人入懷，容煜血氣方剛，又如何受的住？

　　桌案上的所有物件皆被容煜一把掃開，沈蓁烏黑的長發散亂在桌案，她細喘中伸手摟住了容煜的脖頸。

　　容煜微微怔愣間，竟覺身子一軟。

　　“你對我做了什麼？”

　　雙頰泛紅的容煜尚在吃驚中，刀刃入肉的痛楚瞬間讓他警肅起來，捂住傷口，容煜蹬蹬倒退幾步，瞧著桌案上那笑的花枝亂顫的沈蓁。

　　“王爺，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