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算賬

果然，江氏看都沒看杜月娘一眼，反倒是對著李逸桃打了個招呼：“女婿來了，坐。”

　　麵對杜家鳳，李逸桃還能不假辭色，但江氏畢竟是杜月娘的親娘，時人重孝道，李逸桃不想落人口舌，把手裏的肉遞了過去，叫了一聲：“娘。”

　　“哎。”江氏親熱的應了，看著李逸桃作出一副越看越滿意的模樣，嘴裏接著道：“我聽說女婿最近賣什麼工藝品賺了不少錢，怎麼今天沒帶幾件過來給我們瞧瞧，也好讓我們開開眼。”

　　言下之意就是，怎麼不帶些值錢的東西過來。

　　李逸桃避重就輕的回道：“也沒賺多少錢，隻夠家用罷了，再說東西都是月娘做的，也多虧了她才能賣的出去。”

　　意思也很明白，賺多少錢跟你無關，想要東西，先問我媳婦。

　　江氏自然是聽明白了，臉色瞬間就拉下來了，語氣也不如剛才親熱：“她什麼德行，我還不清楚，可別往她臉上貼金了，三棍子打不出來個屁的能做出什麼好東西。”

　　李逸桃敬她是杜月娘的生母才多說幾句話，江氏如此翻臉無情，李逸桃也懶得理她，坐下自顧自喝茶。

　　一時間房間裏又陷入尷尬，杜晚霞趕緊道：“爹娘，大姐，三妹回門是件好事，這也快該吃飯了，你們想吃什麼我去做。”

　　杜月娘剛想說不用，自己立刻就走，就聽到江氏訓斥道：“吃什麼，你看家裏還有餘糧嗎，一個個的半點東西都不往家裏帶，倒是盡想著帶人過來吃白食，除了粥，啥都沒有。”

　　杜晚霞沒想到江氏這麼過分，哀求道：“娘。”

　　江氏看都不看她，提著肉和杜家鳳一起進裏屋了。

　　杜晚霞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麵，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杜月娘不想她為難，主動安慰她：“二姐，不用了給我做飯，我這就走了，你自己要保重，要是有什麼難處，就去找我。”

　　杜晚霞卻攔住了杜月娘，勸道：“月娘，你不能走，哪有回門的閨女飯都不吃就走的，讓那些嘴碎的人知道了，又要在背後編排你。”

　　“沒事，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們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吧。”杜月娘很想得開。

　　杜晚霞見勸不動她，轉過身對著李逸桃說：“妹夫，三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嘛，還不快勸勸她。”

　　李逸桃想了想，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杜月娘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卻不能任由自己的娘子被人詆毀。

　　便對杜月娘道：“我看我們還是在這吃頓飯吧，吃完我們就回去。”

　　杜月娘再不情緣，也隻好答應了。

　　午飯果然如江氏所說，除了一碗清粥什麼都沒有。

　　杜父看到這場麵心裏十分不痛快，卻又敢怒不敢言，生怕江氏發作，跟他吵起來。

　　食不知味的吃了頓午飯，杜月娘和李逸桃準備回去，江氏又開始作了。

　　“且慢，李家大郎，我這裏有筆帳想跟你們算算。”

　　杜家鳳也在一旁助威道：“對，不把帳算清楚了不能走。”

　　李逸桃轉身，平靜的看著江氏，問道：“你要算什麼帳。”

　　江氏掰著手指頭說道：“都說養兒防老，我和她爹養了她一場，不能嫁了人就不管我們吧，要麼今兒把以後該孝敬的東西說清楚，要麼就把我們花在她身上的錢算清楚。”

　　杜月娘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原主的家人有多奇葩了，她怒極反笑，說道：“我倒要聽聽你打算怎麼算這筆賬。”

　　江氏腆著一張老臉，繼續說道：“若要按照孝敬的東西說，一年你要給我五百斤白米，五百斤白麵，每月五十文養老錢，四時節令，各做兩套衣裳鞋襪，逢年過節，紅包節禮一樣也不能少。”

　　杜月娘看著江氏不言語，江氏也是敢說，一年一千斤糧食，撐死她都吃不完。

　　更何況莊稼人多吃粗糧，好一點的人家也不過是粗糧和細糧混著吃，她張嘴就要一千斤白米白麵，加上其他東西，真把自己當祖宗了。

　　“那我要是不給呢？”杜月娘倒要看看江氏能把她怎麼樣。

　　“奉養爹娘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不給，就讓你男人給，你們把這些年我養你花的錢還回來，我權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杜月娘想聽聽江氏到底怎麼算這筆賬，問道：“你倒是說說，你養我到底花了什麼錢？”

　　“你每天的夥食費二十文錢，今年你十六，那這些年你的夥食費就是一百一十六兩八錢，還有你的衣服鞋襪，胭脂首飾每年還要一兩銀子，這些加起來一共是一百三十二兩八錢。”

　　一旁的杜家鳳聽到江氏一下子要這麼多錢，激動的附和道：“對，這還是娘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給你少算了，你趕緊給錢。”

　　杜月娘沒想到她們倆能這麼不要臉，一張嘴就是獅子大開口，按照蘇氏的算法，她每年要花八兩白銀，平均到每個月是七錢銀子。

　　七錢是什麼概念，她記得以前看過紅樓夢，裏麵的小姐每個月的月例是二兩，大丫鬟是一兩，賈府是富貴無極的官宦世家，杜家是瓦房都沒三間的鄉野草莽。

　　杜家肯拿七錢銀子來養她，說出來誰信。

　　杜月娘也不急著走了，轉回身往凳子上一座，開口道：“既然你要跟我算賬，那我們就把這帳算清楚，該給的我一分不少你的，多要的我一個子都不會拿，給了錢以後我們就沒什麼關係了，你們再來我麵前膈應人，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說罷不等江氏和杜家鳳回應就繼續說道：“既然你說我每天的夥食費是二十文，那你說清楚我每天都吃了什麼，吃了多少，合每樣多少錢。”

　　江氏一愣，反駁道：“這日常吃食，誰能記得那麼清楚。”

　　杜月娘點頭道：“好，既然你說不清楚，那我們換個說法，我每年光夥食費要七兩四錢，家裏的田能產多少糧這是定數，村裏人都知道，這些糧食全換成錢能換多少，夠不夠七兩四錢。”

　　江氏喉嚨滾了滾，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