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上花敬元的眼,花幾枝的眼淚便奪眶而出,前生今生的委屈堆在一起,她也就顧不上方才靖王對自己說的話,一頭紮進花敬元的懷裏哭了起來。
“爹爹,我錯了爹爹,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您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不管我,爹爹......”
她這些話是替前世的自己說的,可花敬元聽了,心底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本就對這個女兒滿懷愧疚,如今自己不過離京十來日,花幾枝便經了這麼一遭,差點連性命都丟了。
往常最是驕傲不過的人,如今在他懷裏哭得肝腸寸斷,花敬元眼中含著淚,越發堅定今兒要將花幾枝帶走的決心。
“蔓蔓乖,不哭了,是爹爹不好,讓你受委屈了,爹爹這就帶你回家。”花敬元拍著花幾枝的背輕聲哄著。
蔓蔓兩個字好似一把尖刀插在花幾枝心口,疼得她有些站不住。
初見花敬元時他就對她說:你娘親說過一定要給你取名叫蔓蔓的。
從那之後他就一直叫她蔓蔓。
前世花敬元萬事都順著花幾枝的意,可唯獨這件事,不管花幾枝如何抗議,他都不肯改口。
見女兒不僅沒有止住哭聲,反倒是哭得更傷心了,花敬元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的模樣,他甚至不敢再去拍花幾枝的後背。
認真算起來,這還是花幾枝第一次喊他爹爹,她進京的這三個月裏,哪一次見他不是冷嘲熱諷。
“蔓蔓......”花敬元再次開口,欲言又止,喊了懷裏的人一聲之後就將視線投向另一邊的馬車。
女兒變化這般大,莫不是這幾日在靖王府出了什麼事?
一頭是比花還嬌豔幾分的小姑娘,另一頭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王爺,花敬元難免多想。
“蔓蔓這幾日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你告訴爹爹,爹爹一定會給你做主的。”花敬元一手攬著花幾枝,另一隻手緊握成拳,堅決的話中帶著幾分隱忍。
花幾枝猛地清醒過來,靖王方才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
她忙從父親懷裏出來,胡亂抹了一把眼淚,然後對花敬元正色道:“爹爹快些回去吧,這件事以後爹爹就不要再管了,也不要讓花家的任何一個人到這裏來。”
花敬元麵色一凜。
“蔓蔓,你不用害怕,爹爹今兒是來帶你回家的。”他故意將聲音提高了許多,想讓馬車裏的人聽到。
靖王不問朝政,是以花敬元平時跟他並無什麼往來,對靖王這個人也是所知甚少,隻知道是個脾氣不好的主。
花敬元原以為自己這麼說女兒便會放下心來,將這幾日的委屈都和盤托出,然後跟著自己回家。
花家在京都雖說根基不深,但他好歹是一朝之相,這事鬧到皇上麵前,皇上也是要賣他一個麵子的。
“爹爹!”出乎花敬元意料的,花幾枝同樣提高了調子,腳卻往後退了兩步。
“我沒有受什麼委屈,我的命是王爺救的,報恩是我該做的,這件事爹爹就不要再管了,以後也不要再到靖王府來找我,等三個月過了,我自然也就回去了。”
花幾枝用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馬車,沒有風,車簾動都沒動一下。
花敬元張張嘴沒說話,心裏卻越發肯定花幾枝肯定是受了靖王的威脅,心裏害怕才會對自己說這些話。
“往後花家若是還有人因為這件事找到靖王府來,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了。”花幾枝說這話的時候別過頭去不看花敬元,她怕見著父親慈愛的眼神之後自己就會心軟。
“蔓蔓,你不用害怕......”
“我沒有害怕。”花幾枝打斷他的話,接著道:“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日頭毒辣,爹爹早些回去吧。”
說完,也不管花敬元是什麼樣的反應,她直接轉身朝靖王的馬車走去。
走到馬車邊上,也顧不上先問問靖王,花幾枝直接掀開簾子就鑽了進去。
花幾枝一進來,原本正在閉目養神的蕭枳瞬間睜開了眼,他看著她,眼底滿是探究與不解。
方才花幾枝哭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這三日他好吃好喝的待她,她卻哭成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把她怎麼著了。
他還以為哭過之後她就該控訴自己,然後讓花敬元帶她回去了,誰知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些。
馬車向前行駛起來。
察覺到靖王看向自己的目光,花幾枝如坐針氈。
她不經他的允許就上了馬車,他是不是因為這個不高興了?
“王爺,那個,奴婢也是迫不得已。”花幾枝吞吞吐吐的道。
他挑了挑眉,沒有言語。
“等拐過這個路口,奴婢馬上就下車。”她連忙保證道。
見她死死的拽著自己的衣角,鼻尖也沁出細密的汗珠,蕭枳輕笑出聲。
“這樣怕本王,方才怎麼不跟花相爺說,讓他將你帶回去,接著做你的花家大小姐。”
車裏的幾案上擺著一碗冰,蕭枳手裏折扇輕搖,車裏車外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王爺說笑了,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報的。”她垂下眸子,話裏聽不出悲喜。
兩世為人,再見到自己的父親卻不能多說幾句話,大喜大悲之後,花幾枝隻覺得有些疲倦,連跟靖王周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沒有說話,合上手中的折扇之後遞給她,花幾枝會意,接過扇子開始給他扇風。
“難為你曉得是救命之恩,本王既是救了你的命,你對本王不該親近些嗎,為何這樣怕我?”蕭枳闔上眸子,便是不看他也知道花幾枝肯定又要因為自己的這句話皺眉。
如他所想的那樣,他剛說完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拿著扇子的手也不由得顫了顫。
花幾枝是怕靖王的,很怕。
她雖有前世的記憶,卻對眼前的這個人所知甚少。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關於皇上會把皇位傳給靖王的流言從來沒有少過,而前世四皇子跟太子鬥成那樣,靖王一個閑散王爺卻能獨善其身,四皇子登基之後也沒有對他下手。
直覺告訴她,他不會是什麼好相與的人。
對於未知的危險,自然是要遠離。
再者花幾枝覺得,親近二字,用在靖王和自己身上好似有些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