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蔫催道:“湛飛,你不要用問的語氣,還是直接說出你的看法吧,反正咱們五個人都想聽你作解釋。”
“不不,我也無法作結論,我跟韓卓說過了,如果將屍體解剖了卻找不出死亡原因怎麼辦,現在下了第一刀,發現舌頭異常,這就是一個明顯的證據,證明史少爺的死不正常,但你要我說清舌頭和黏液具體是怎麼一種情況,我也是一時無法說清的。”
“那什麼時候才可以弄清?”
“當然要借助化驗,還要尋找別的證據吧,解剖也是一個綜合過程,最好能找到更多的痕跡,來進一步證明一下。”
然後他吩咐法醫搜集一點舌頭上的黏液,並且還得切一點舌頭表麵的肉。
這個難不到法醫了,恐法醫就動手切了一點,也就米粒大小的兩粒。
那是要進行化驗的。
化驗就更複雜了,小小的甘梓警察署沒資格擁有這樣的化驗室,要拿到州城去的。
然後洪湛飛才說道:“現在要切開氣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裏麵一定會有明顯痕跡的。”
氣管被切開了,除了洪湛飛,其他五個都發出哦或呀的驚歎聲。
就算是不懂解剖的人,隻要吃過豬下水,一般都知道豬的氣管是怎麼個顏色,而人的氣管應該差不離,史少爺的氣管裏麵也已經發綠了。
馬不蔫提出疑問:“是不是史少爺抽大煙的,把氣管薰成這樣了吧?”
這方麵,倒是鞏法醫有點經驗,否定了馬隊長的說法,鞏法醫說抽大煙也好,抽雪茄也好,抽紙煙或煙鬥,雖然一定程度上會汙染呼吸道,不過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一般至少抽個三十年以上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史少爺才多大,二十多吧,他又不可能四五歲就開始抽煙了。
洪湛飛說對,這個不是抽煙形成的,如果史少爺才二十多歲就抽成這樣,那他每天要抽多少煙啊。
而且從他外表來看也不是個抽大煙的種,那些抽大煙的無不肌瘦而麵黃,史少爺雖瘦卻皮膚正常,並不晦暗,甚至屬於漂亮類。
當然也要切點活體組織拿去化驗一下。
接下來要開大腔了,需要檢查肺器。
馬不蔫很肯定地說道:“史少爺的肺一定也成破棉絮狀了吧,像被那種青綠水浸過了。”
鞏法醫這次是認同的,點著頭說,是呀,從舌頭到氣管都發青發綠,那麼肺器也可能更嚴重,有些吸了幾十年煙的煙佬,氣管裏的變化可能不大,變化大的就是肺,因為煙氣隻從氣管經過,氣管不囤煙,囤煙的是肺,煙氣在肺裏滯留的時間最長。
而且肺腔裏的那麼多管狀容易留積煙霧,就好像個篩子一樣將煙裏麵的一些可以沉澱的東西保留下來,再讓煙出去,出去的煙被吸進來的煙要淡多了,就是被肺給過濾了一番。
韓卓有點害怕地說,“這樣看來咱們這些大煙佬還得想想吸煙的後果了?”
馬不蔫不以為然地哼哼:“管它呢,人活著就得有享受,不抽煙不喝酒,你當什麼男人。”
“可也有不抽不喝的男人的呀。”
“那隻能是小角色,不會有出息的。你看看吧,咱們署長不抽煙不喝酒嗎,咱們司長呢,抽不抽,喝不喝?你再打聽一下警署屬下的幾個隊長,哪個不抽煙喝酒的?小幹員不抽不喝倒有幾個,但也不多。”馬不蔫持這個觀點頗為得意。
洪湛飛也認為史榛的肺器一定損壞嚴重,至少會像氣管那樣發青吧,正如鞏法醫所說肺是容易囤煙的地方,類似於“庫”,也容易積灰塵,所謂塵肺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病例,既然史少爺從舌頭到氣管都發青發綠滋生黏液,那麼肺部可能真如馬不蔫所言,會被綠水浸透著。
要打開胸腔還是挺慢的,三名法醫因有洪湛飛牽頭所以也膽大,紛紛幫手,經過一番努力總算打開了胸腔。
然而,出人意外。
肺,好好的。
從外觀上看,這是一個完全正常的肺器,雖然似乎有些灰白,那是因為人死了多時,血色全無了,一天一夜沒有血液滋潤的肺部當然像死人的臉一樣慘白了,不過沒有一點青綠的跡象。
韓卓首先說道:“看,這個肺挺好的吧,叫我看好像沒什麼問題,你們看呢?”
馬不蔫也說,正常,沒看出什麼不正常來。
鞏法醫也認同這種說法,這個肺沒受到什麼損害。
兩眼眼鏡法醫葉和楊都認為是正常肺。
韓卓問洪湛飛,是不是把這個肺給挖出來,再看看裏麵?
洪湛飛搖搖頭,“不用了,已經很清楚,這個肺沒有受到過汙染,是幹淨的,即使裏麵有一點點薰染,也是很微量的,不足以構成損壞。”
大家都有點意外,就好像漁民起網,本來滿心以為裏麵有大魚結果起網一看連條小魚都沒有,心態跟這個差不多。
韓卓問:“湛飛,連你都沒有料到他的肺是幹淨的吧?”
洪湛飛說:“那當然,我也不是神仙,如果我什麼都料到了,那還開膛驗屍幹嘛,憑我的腦子裏轉一轉就什麼謎都解了,那連你們偵緝隊也用不著了,隻要準備一些捕快就行,隻要我確定這是樁凶殺案,凶手是某某,目前躲在哪裏,你們去把他抓到就行了,是吧。”
馬不蔫歪著腦袋問:“那這個情況,說明什麼呢?史少爺的肺很幹淨,沒受到損害,連一點汙染都沒有,是不是說明他不是被毒煙薰死的?”
不等洪湛飛回答,韓卓立刻發表他的看法,“我看他肯定是被薰死的,雖然肺部完好,但看看氣管吧,都薰成這樣了,還有舌頭都那樣,基本就是吸多了毒煙所致的吧?”
鞏法醫也認同韓卓的說法,雖然鞏法醫要單獨解剖一具屍體難度太大,但畢竟是受過法醫專業培訓,有些基礎知識還是掌握的,他說從現有情況看,可以基本認定死者就是中毒而死,而中毒的部位在氣管,也就是屬於呼吸性中毒。
馬不蔫一聽連連點頭,急不可待地說:“好好,你們這一說,結論就出來了,死者史榛,死亡原因是吸入有毒氣體。湛飛我這樣總結沒錯吧?”
洪湛飛說道:“沒錯,從現有的解剖狀況來看,這一個結論已經站得住腳了。”
鞏法醫朝洪湛飛伸伸大拇指說:“這個論點是洪先生你提出來的,現在得到了完全證實,你的水平真是高超。”
馬不蔫高興地問:“怎麼樣,我找老同學來幫忙,現在效果已經顯出來了吧,是不是沒有找錯?”
鞏法醫連聲說,沒找錯,沒找錯,洪先生比我們強多了,可以做我們的師傅。
楊和葉兩位也說是的是的,我們可以拜洪先生為師。
韓卓趁機提議道:“這樣吧,等這個案子解決,你們幹脆真的拜湛飛為師,讓他好好教教你們吧,你們的水平需要提高,現在看來湛飛是一個最佳的先生,如果你們學得到他肚裏的東西,才真的有用呢。”
三個法醫高興地聲稱他們願意拜洪湛飛為師。
洪湛飛卻提醒道:“大家別扯遠了,現在我們的驗屍工作並沒有結束,如果我們作出的結論太匆匆,顯得倉促,可能會發生錯誤,所以還得要作進一步的驗證,我們現在認為史少爺死於呼吸性中毒仍隻算個初步的意見,離最後確認還遠著呢。”
韓卓問:“那要如何才算最後確認?”
洪湛飛指了指地麵擔架上成太太的屍體,“還有一個要驗呢,工作不是隻做了一半嗎?”
馬不蔫問:“你不是說,一旦確定史榛的死因,那麼由此推彼,就可以推測成太太是相同的死相嗎?”
洪湛飛說:“那是推測,我們現在就可以推測成太太也死於呼吸性中毒,死因跟史少爺完全相同,但是呢,作為法醫,作為偵緝警,我們不能像種桃子的一樣,一棵樹上結的是桃子,另一棵樹上結的同樣是桃而不會是梨或蘋果,驗屍是要一具具的來,總不能驗一具就行了,反正另一具也差不多就不用驗了吧。”
法醫就把已經切開喉管和胸腔的史少爺屍體放回擔架上,再將成太太的屍體抬到解剖台上。
立刻,洪湛飛注意到,在場的這些個大老爺們都眼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