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呀老同學,本城剛發生了一樁奇詭案子,我正思量著要不要去北臧找你,這倒好,你不請自來了,來得真太及時啦。”
馬不蔫一邊說,一邊趕緊給老同學遞煙。
洪湛飛心裏卻咯噔一下。
怎麼這麼巧,原本回這個小城裏來散散心,放鬆放鬆的,偏趕上老同學遇上什麼奇詭案了,不是自投羅網嗎?
“哎,不蔫,這陣子在北臧我剛弄完一個案子,累死了,特地推掉了幾宗業務跑來,是要休息的,甘梓有案子是你們偵緝隊的事,別扯上我啊。”洪湛飛趕緊推托。
馬不蔫卻斬釘截鐵:“甘梓城裏出了死人案了,還是以前的做法,你,跟我們合作吧,相信有了你的參與,再怪的案子也會順利拿下的,上次的合作足以證明,我選擇你幫忙絕對正確。”
洪湛飛和馬不蔫曾在同一所警校畢業,在甘梓當了五年小安警後他辭了職,在州城北臧當起了私人偵探,三個月前馬不蔫特地邀請他回甘梓協助偵破了一樁殺人案,這次洪湛飛是自己來轉轉的,行前根本不知道甘梓又發生了案子。
洪湛飛一邊點煙一邊問:“是前天夜裏死了兩個吧?”
馬不蔫有點意外,“怎麼,你已經知道了?”
“外麵都傳開了,剛才我在火車站下車,叫三輪車,是車夫跟我閑聊時講的,說是有一家的少爺跟另一家的太太,去死在了第三家。”
“對,是史家的少爺,和成家的太太,在同一個夜裏死在了王家。瞧瞧,他和她,既不死在史家,也不死在成家,而是死在了王家,算不算天下奇事?”
馬不蔫介紹,這樣的事足以在甘梓城內引起轟動,原因在於,這三家都不是普通人家,全是富實的大戶。
所以,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好的佐料了,好像現在甘梓城街頭巷尾都在談論,沸反盈天啊,說啥的都有。
洪湛飛問:“死人案發生在前天夜裏,昨天你們應該勘察過現場了,也作過案情分析了,到現在有點結論了吧?”
馬不蔫卻搖頭晃腦解釋道:“現在的情況是這樣,這個事呢,不是那麼隨便的,我們接到報案後,先是向署長作彙報,如果沒有署長親自下令,我們哪敢去王家勘察?你猜署長怎麼說?”
“命令你們馬上出動勘察現場吧?”
“不,署長說,此事牽涉甚大,至少要先做好兩件事,一是馬上向州警察司報告,請示司長怎麼辦,二是要跟史、成和王這三家的人接洽,要征詢他們的意見,如果他們不想查,那我們不必出動。”
洪湛飛覺得好笑,但能理解馬不蔫的做法,甚至理解警署蔣署長的心情,畢竟那三家都不普通,在甘梓縣裏屬於巨富,需要謹慎對待。
發生在縣城的案子,當然由縣警署負責,一般是由偵緝隊先去勘察,等有了初步的了解,再將案情上報,現在倒是偵緝隊按兵不動,縣警署先向上報告,等待州司的命令,而且還要向出事的相關人家打聽願不願查。
說明警署上下顧忌挺大。
“那你們還沒去過王家,沒看過現場?”洪湛飛揚起眉毛問。
馬不蔫噴著煙說:“當然沒去過,不過現在命令下來了,可以去勘察了,我們正要去呢,你意外光臨,正好一塊走吧。”
馬不蔫從兜裏抓出一把大洋,說是預支給洪湛飛參與偵案的勞務費。
洪湛飛知道,這錢不好收,因為這案不好破哪,調查這種人家的案子,有可能吃力不討好。
不過他到底是個私人偵探,有錢不掙是傻瓜。
還有一點更關鍵,他倒要看看這個案子怪在哪裏,詭在何處。
所以他還是接過大洋往兜裏一揣,跟著馬不蔫走了。
王家大院在城南。
此時豪門大院的王家已經被幾十個警員包圍,一副閑人莫入,裏麵的人也不許進出的森嚴樣。
洪湛飛心想搞這種陣勢有什麼用,應當是在接到報案後迅速第一時間就把出事人家給封圍,現在麼恐怕黃花菜有點涼了。
不過也隻能這麼做吧。
沒進院門就聽到裏麵的嘈雜喧嘩,有人在喊,有人在哭。
等進了院子就發現院子裏站著好些人,從衣著打扮和各種的身形相貌上判斷,有主人有仆人,有五六個女人正在哭叫,亂糟糟一片。
這些女人一定是史家和成家的,卻好像沒有男的來。
馬不蔫走過去,咳了一聲,提高聲音說道:
“諸位請靜一靜,鄙人是甘梓警察署偵緝隊隊長,姓馬,現在奉署長的命令,來負責調查發生在王老板家的這樁不幸事件,為了便於我們展開調查,希望諸位安靜下來。當然了,出了這樣的事,大家心裏都不好受,我們也表示同情,請史家和成家的女士們節哀,事到如今,哭,也解決不了問題,還是由我們來把事情來龍去脈理理清楚,最好能找到個合理的答案,對大家都有個交代,諸位說好不好?”
洪湛飛暗暗讚歎,這個滿臉橫肉看上去凶煞般的家夥,其實口才還是蠻靈的,說話很能照顧人,表現出一副熱心腸的樣子,而不是拉起臉對人耍威。
其實叫他在這些女人麵前耍威也不敢。
幾個女人立刻將馬不蔫包圍,七嘴八舌喊著馬隊長,你可得給我們作主啊,外麵的人都在亂嚼舌根,給我們家潑汙水,你要還我們家清白呀......
“好好好,諸位放心,我們一定把事情搞清楚,找出一個圓滿的答案來。”
馬不蔫叫過副隊長韓卓,讓他進內跟王家人商量一下,提供一個休息室將有關人員先安頓一下。
所謂有關人員,自然是指趕來的史家和成家的女主們,而那些陪著主人來的奴仆傭人不在此列,要被請出去,這是清場的第一步。
洪湛飛這才注意到,王家的正屋大門是緊閉著的。
說明院子裏應該沒有一個王家人,王家人縮在屋裏。
韓卓上前拍拍門環,門開了一條縫,裏麵露著一張少女的臉,憤怒地吼道:“不關我們家的事,他們自己要死到我們家來,我們不管,你們誰也不許進來!”
說著把門砰地一關。
韓卓吃了個閉門羹,有點茫然地看著馬不蔫。馬不蔫正要親自去敲門,門開了,裏麵是王家的戶主王其麟。
王其麟,六十歲左右,戴一副金絲邊眼鏡,頭發略為灰白卻梳得考究,上嘴唇留一條胡子,右手拄一根精致的手杖,身穿長衫,左手上端著一個做工精巧的煙鬥。
簡直一副教授式的斯文相。
王其麟招呼道:“警官先生們來了,我們王家理當開門迎接,全力歡迎,現在請馬隊長和諸位警官進來吧,剛才小女出言不遜,還望各位多多包涵。”
果然是王老板,麵不改色很沉穩,一般人家發生這種事,誰不恐懼懊惱呢,而他還是那麼安定,不簡單哪。
馬不蔫雄赳赳向裏走,進了門就停住回頭,要顧及一下洪湛飛是不是跟進去。
洪湛飛兩手插在上衣兜裏,像個街頭閑逛者一樣低頭跟,他要擺出是個無足輕重小跟班的樣子,而不是偵緝隊長請來幫忙的高手。
現在這裏不是他唱主角,他隻需要靜靜地觀察,靜靜地聽。
心裏想的是,這樁死人案到底屬於什麼性質呢?
他殺?
自殺?
意外?
既然被邀請參與調查,從現在開始就要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