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橙子,起來了,就差你一人。”朦朧中有人喚我,“一切就緒,該出發了。”
“嗯?”勉強睜眼,卻被白光刺得眯起,“去哪兒?”
“知畫都叫你兩遍了,你再不起床跟上我們,我們就自己走了。”那聲音又道。
“知道了,馬上。”被窩裏的我依舊戀榻,眼皮沉重難睜。
知道什麼啊?我有些糊塗。
這不是我寢殿,陳設簡陋:素屏風、木榻、拚接木架的浴桶......似曾相識。
此處,莫不是昔日下界曆練所居客棧?我怎又到此地?且身不能控,如觀戲般,著實不爽。沉思片刻,我方恍然——
我在做夢。
他人之夢或天馬行空,我卻常夢舊事。許是經曆太多,思緒未清,故夢裏仍是過往。
“來了來了。”床上的“我”已起身,係上一件絨毛披風——那是凡間曆劫時所購。“何必如此匆忙?”她推門而出,我的視線隨之移轉。
門外,知畫、琴湘、書塵及無殤已在等候。日上三竿,客棧旁柳泉映光,景致悅目。司命或言此為吉兆,我看來不過是晴天。
“總算起了,還是墨棋叫你有用。”知畫翻身上馬,“此地禁神獸,先騎馬吧。”
騎馬......這絕對是我慘痛的回憶。看著景中自己,我幾欲移目。
“上不去啊!”見四人皆已上馬,我方發現己之窘境——我不會騎馬。
人界禁用仙法,此乃曆練鐵則。
故無法馴馬,而凡馬不馴,豈會乖乖任騎?幾番嘗試,皆瀟灑落地。
莫非馬匹不行?換馬再試,結局如一。
本是騎神獸的神仙,我寬慰自己,不會騎馬正常。可他們為何都會?我忽覺此問多餘,總之是上不去了,隻得可憐兮兮望向四人。
“現學也不遲。”書塵一手握巨刀,一手摩挲玉佩——似是淺奈所贈。
“說得輕巧!你當初學了好久吧?”我抱怨。
“紅羽族自幼習馴獸之術。”琴湘補充,“我也不記學時了。”
“可那時我們年幼啊。”知畫道。
我原以為她會說幼時學得慢,而我年長資優,若學不會便是平衡差雲雲,未料她認真道:“橙子如今年長,體態已定,恐難習得。且她自幼平衡馴獸皆弱,不如不學。”
“我有這般不濟?”我瞪眼,“你們就不能認真幫我?”
“能。”無殤開口,一把將我拉上他的馬,“如此最便。”
“別無他法?”我問,“這般實在不自在。”
“你現下定學不會。”無殤篤定。
“那又如何?”我疑他又提舊事。
“你僅兩選:其一如現下這般。”他瞥了眼那匹本為我備的馬。
“你想讓我自己去莽撞試騎?”我質問,“是不怕我摔死麼?”
“非讓你獨騎。”無殤搖頭,“是讓你隨馬奔跑,正好減減肥。”
無殤考慮得可真“周到”。我腹誹。
“不必,我自覺瘦。”我摟住他的腰,“無需減。”
半晌無應,我有些心虛:“好吧,是有些肉,但絕不胖!”見他仍不語,我續道,“我審美特別罷了......我真不胖啊!”
“嗯?”無殤似剛回神,“他們怎先走了?”
“什麼?”我被他身形所擋,探頭望去,果見那三人已策馬遠去,竟有拋下我們之意。
“抓穩。”無殤忽道,我本能摟緊,馬匹疾馳追去。
多出那匹馬悠閑跟在後方,我悔當初未精馴獸之術。轉念又想,這些時日非飛即乘神獸,步行亦少,確無習練之機。
“為何還多帶一匹?”我無聊四顧,見那馬便問,“你我共乘,它豈非多餘?”
“備用。”無殤認真道,“此馬載你我二人恐難持久,途中需換。你我體重......”
“你還是嫌我胖!”我無奈。話本裏二人一馬仗劍天涯,怎至我此便成體重超標?
“我真隻是常重。”我喋喋不休,體重似如馴獸術,雖非太差,卻是隱痛。
“非也。”無殤單手控韁,自信從容,“前路遙遠,一馬難至。”
“原來如此。”我心稍寬,至少非因體重。
那些話本所載,馬可隨時休憩,且多為奇遇。而我此番,倒也算段奇遇。
憶當時,我們剛剿了一窩土匪,又助一農莊收稻。莊主為謝,贈了一份祖傳藏寶圖,抵了我們半月工錢。其間辛勞,非淚可述。
那藏寶圖,據傳關乎上古神器。莊主恐懷璧其罪,便轉手予我們作酬。
其時恰逢華帝血河事畢,凡人懼此寶物,我們便收下了。
“那老翁不會誆我們吧?”連續趕路一天半後,知畫終是惱了,“這路迂回曲折,皆經人煙,讓人如何安心尋寶?”
“凡人藏寶,途經人煙倒也正常。”琴湘言下之意:若徑走荒野,反可能是騙局。
“路線需調整。”無殤道,“如此繞行,恐耗時太久。”
“是啊,我家小諾該想我了。”知畫抱怨,“還是抄近道好。”
“談何容易。”我道,“人界地況不熟,如何縮程?須知路情方可。”
“我也為淺奈備了禮,須早歸。”書塵插言。
“紅羽書塵!閉嘴。”我瞪他,“信不信我將你養奈久之事告知淺奈?”
奈久乃書塵神獸,他為之取名“奈久”,其意不言自明。此事他向來諱提。
“不提便是。”書塵聳肩噤聲。
“今日先於此歇息。”無殤道,“我去尋份地圖,重劃路線。”
“好。”我點頭,“你們先覓客棧,我與墨棋購圖。”恰在鬧市,安頓為宜。
“行,歇一日采買,正好。”知畫精神複振,拉著書塵等人往點心鋪方向去。我們早已習慣。
見他等離去,我隨無殤穿街詢圖,終在書市購得。
返回客棧,眾人聚於無殤房中議路。
“這兩處拐點可取直道,我看有近路。”無殤指圖講解,書塵隨之規劃,知畫與琴湘疾筆記路。
而我,主角本人,在旁閑觀。我素少出行,即便外出亦有定路,故於此幫不上忙,心覺己如廢柴。
“我倦了,先歇。”我招呼一聲,欲離。
“歇著去吧,明天還得早起。”知畫道。
看她揉揉腦袋,我知道她和大家也都累了。
“大家早些休息,我先回了。”
回複我的是頭也不回的“嗯”字,我就這麼出去了。
躺在床上挺憋悶的,我多想出去轉轉,後來想想出去再迷路了還是給大家添麻煩,我還是老實躺著吧。
就這麼悶悶待著,我也還是睡著了,看來真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