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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次日天還沒亮,院子裏就傳來了婆母陸老太的大嗓門。

“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起來伺候?當我們陸家是養大爺的地方嗎?”

我披衣起身,推開門。

寒冬臘月,晨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陸老太穿著一身厚實的紫貂大氅。

她手裏拄著拐杖,站在院子中央,臉拉得比驢還長。

陸明跟在她身後,頂著個黑眼圈,一定是出去鬼混了一整夜。

見我出來,陸老太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頓。

“跪下!”

我站著沒動。

“母親這是何意?”

“何意?”陸老太指著陸明的鼻子,“昨晚你差點把明兒燙傷,還敢問我何意?”

“長嫂如母,你就是這麼做嫂子的?還要把你小叔子趕出門?”

“我陸家是書香門第,容不下你這種滿身銅臭、不懂規矩的商戶女!”

遙想當年陸懷上門求親,她可是拉著我的手,一口一個“好閨女”,誇我賢惠懂事。

如今錢騙到手了,我就成了滿身銅臭。

陸老太見我不跪,氣得渾身發抖。

“好,好得很!翅膀硬了是吧?”

“既然你不懂規矩,那我就教教你什麼叫婦德。”

她拍了拍手。

管家帶著幾個下人走了進來,每個人手裏都抱著一大堆臟衣服。

甚至還有陸明那滿是泥點子和酒臭味的外袍。

陸老太揚起下巴。

“咱們家廟小,養不起那麼多閑人。”

“我已經把那幾個粗使丫頭都發賣了。”

“從今天起,全家的衣裳都由你來洗。”

“這也是為了讓你修身養性,去去身上的驕縱之氣。”

我看著那堆成山的衣服,又看看院角結冰的水缸。

這是要廢了我的手。

我還沒說話,陸懷從屋裏走了出來。

他手裏拿著書,看都沒看那堆衣服一眼,隻是淡淡地說:

“婉兒,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就當是盡孝心了。”

說完,便轉身回屋,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我看著這三個人的嘴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行,讓我洗是吧。

我擼起袖子,走向水井旁。

並沒有反抗。

因為我現在還需要留在陸家,查清一件事。

冰冷刺骨的井水潑在手上,瞬間便紅腫起來。

我機械地搓洗著衣服,心裏卻在盤算著別的事情。

陸明路過我身邊時,故意踢翻了我的木盆。

臟水濺了我一身。

他嬉皮笑臉地說:“嫂子,洗幹淨點,那是我想好送我的香囊熏過的,別把香味洗沒了。”

我低著頭,沒理他。

晚上,陸家餐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

而我麵前,隻有一碗餿了的稀飯,上麵還飄著兩根爛菜葉。

陸老太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沒規矩的下賤胚子,不配吃肉。”

陸明大口喝酒,嘴裏噴著飯粒。

“娘,我看中城東那套宅子了,帶個大花園,才五千兩。”

陸老太眼皮都不抬:“讓你嫂子出。”

陸明看向我,眼裏滿是貪婪:“嫂子,聽見沒?娘讓你出錢。”

我放下筷子,那碗餿飯我一口沒動。

“沒錢。”

陸懷放下碗,“婉兒,別鬧脾氣。那宅子風水好,若是買下來,說不定能旺子嗣。”

又是子嗣。

我心臟猛地一縮。

回到房中,找到了一本舊醫案。

那是我未出閣時,太醫院的張院判給我把脈留下的記錄。

上麵清清楚楚寫著:身體康健,氣血充盈,宜室宜家。

為何嫁入陸家才三年,我就成了“宮寒體虛,難以受孕”?

我在陸懷的書房裏翻箱倒櫃。

終於,在書架後的暗格裏,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紙包。

紙包裏還剩著一點褐色的藥渣。

味道很熟悉。

是我這三年來,每天雷打不動喝的“坐胎藥”。

我心跳如雷,悄悄包了一點藥渣,趁夜翻牆出去找了京城最有名的回春堂。

坐堂的大夫隻聞了一下,臉色就變了。

“夫人,這可是虎狼之藥啊。”

“名為紅花散,實則是絕嗣湯。長期服用,不僅終身不孕,還會耗幹氣血,讓人早衰而亡。”

我拿著藥包的手在顫抖。

不是害怕,是憤怒。

原來如此。

他們一邊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一邊還要讓我斷子絕孫,最後還要我死。

好一個書香門第。

好一個陸懷。

我走出回春堂,外麵的雪下得正大。

雪花落在臉上,化作冰涼的水珠。

我沒有哭。

眼淚是弱者的武器,而我已經不需要了。

我需要的,是把這把刀,捅回他們的心窩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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