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清晨。
飯廳裏,飯香四溢。
小米粥熬出了厚厚的米油,金燦燦的,配上顧母自己醃的醬黃瓜,還有一盤熱氣騰騰的白麵饅頭。
簡單,卻透著股讓人安心的煙火氣。
“晚晚,多吃點。”
顧母拿著勺子,恨不得把盛聲晚麵前的碗,堆成小山。
顧父手裏拿著份報紙,眼睛時不時從報紙邊緣溜出來,瞄一眼盛聲晚。
見她吃得香,老兩口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謝謝媽,夠了。”
盛聲晚護住碗,有些無奈。
她已經很飽了。
不過......
看著顧母那雙殷切的眼睛,盛聲晚心頭微動,還是低頭喝了一大口粥。
熱流順著食道滑進胃裏,暖洋洋的。
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顧伯父,顧伯母!我來看你們啦!”
這聲音一出,屋裏原本歡快的氣氛都冷了下去。
顧母臉上的笑“唰”地收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擱。
顧父也皺起了眉。
白曉微穿著一身嶄新的文工團軍裝,腰身收得極細,踩著鋥亮的小皮鞋,手裏提著大包小包,風姿綽約地走了進來。
她臉上掛著甜膩的笑,仿佛昨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伯父、伯母,都在吃飯呢?”
白曉微自來熟地,把禮盒往客廳桌子上一放。
直接略過盛聲晚。
走到顧母身邊,伸手就要去挽顧母的胳膊。
“伯母,我是特意來道歉的。”
顧母身子一側,避開了她的手。
白曉微手僵在半空,臉上卻不見尷尬,反而順勢抹了抹眼角。
“昨天回去後,爺爺已經狠狠教訓過我了,讓我今天來登門道歉。”
“伯父,爺爺專門讓我,給你帶了盒上好茶葉。”
“伯母,我母親從國外,給你稍回來件羊毛外套,可暖和了。”
“我也給戎哥哥,帶了兩盒野山參。”
她不僅搬出了白母,還搬出來了白老。
想著顧家人再生氣,她母親和爺爺的麵子還是得給的。
哪曾想,此時顧父顧母的臉色,更差了。
在顧父顧母看來。
白曉微準備了全家人的禮物,卻獨獨沒準備盛聲晚的。
這完全就是打盛聲晚的臉。
顧母往後退了退,離白曉微遠了點:“心意我們領了,東西你拿回去,這麼貴重的禮,我們顧家受不起。”
白曉微臉上的笑,真僵了,很快又恢複如常。
“伯母,您跟我客氣什麼?咱們兩家什麼關係?”
她一邊說,一邊用餘光去瞥盛聲晚。
見對方還在那兒慢條斯理地喝粥,心裏那股火就蹭蹭往上冒。
裝!
接著裝!
“這野山參,可是我托人,從長白山老林子裏收來的,五十年份的呢!”
白曉微故意拔高了音調,獻寶似的把盒子捧到顧母麵前。
“戎哥哥身體虛,最需要這個補氣。”
“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對,這不,特意找來給戎哥哥賠罪的。”
盒子一打開,一股濃鬱的參味兒就飄了出來。
那人參根須完整,個頭大,確實是難得的好東西。
顧父顧母原本沉著的臉,看到這參,神色也難免動了動。
兒子現在,確實需要好藥養著。
但他們家,又不是買不起。
且白曉微那挑釁的樣子,他們又不瞎。
“白小姐,你搞錯對象了,道歉也該是給我家晚晚道。”
顧母冷冷的戳穿白曉微。
白曉微臉上的笑再次僵住。
她沒想到,顧母這麼不給麵子。
“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質疑這位......妹妹。”
她故意頓了頓,視線在盛聲晚身上轉了一轉。
“隻是......這位妹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都不願意搭理我......”
“我也知道昨天說話難聽,可我隻是為了戎哥哥好啊,畢竟治病救人是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
這話說得......
既把自己摘幹淨,又暗戳戳說盛聲晚小肚雞腸。
顧母眉頭一皺,剛要開口。
“叮。”
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響起。
盛聲晚放下,手裏勺子。
她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掃過那盒參。
“拿走。”
“他不能吃這個。”
白曉微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她猛地轉過頭,死死盯著盛聲晚,聲音尖利了幾分。
“你說什麼?”
盛聲晚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懶,清淩淩的目光,直直看向白曉微。
又說了一遍。
“拿走。”
“他不能吃這個。”
白曉微被她看得,後背一毛。
她慌亂的移開視線,看向顧母:“伯....伯母,我是好心......我真的知道錯了,這位妹妹是不是不願意原諒我,才故意這麼說?”
盛聲晚沒接那茬,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湯漬。
“白小姐這記性,怕是不太好。”
“我怎麼記得,昨日有人信誓旦旦,說再不登顧家的門?”
這話一出,就像一個巴掌,直接扇在了白曉微臉上。
白曉微沒想到盛聲晚直白。
按理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特意帶了禮物,還搬出爺爺和母親,怎麼......
這家人,一個比一個直接,都不給留點底子。
“我......”
白曉微眼圈瞬間紅了,眼淚要落不落。
“伯母,我是真心來道歉的......”
顧母還沒來得及說話。
“啪!”
一聲脆響。
顧父把手裏的飯碗,重重磕在桌上。
“我看你道歉也不誠心。”
顧父板著臉,盯著白曉微:“既然是來認錯的,就該有個認錯的態度。別搞這麼多心眼子,我們不吃這套。”
白曉微身子一抖,指甲狠狠掐進了掌心。
她咬著牙,轉過身麵對盛聲晚。
“盛同誌。”
三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昨天是我太過分了,我不該質疑你,更不該出言不遜。求你原諒我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