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
一記火辣辣的耳光,將林燃從混沌的睡夢中狠狠扇醒。
耳邊是粗糲的嗬斥:“瓜崽子,醒醒!”
林燃猛地睜開眼,一張帶著三角眼、麵目可憎的臉正居高臨下地瞪著自己。
但林燃此刻無暇他顧,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與驚悸攫住了他——他猛地坐起身,動作迅捷,牽動了囚服下年輕的肌肉。
活著?我還活著?!
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雙手,十指健全,活動自如。
他又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隔著薄薄的囚褲,能感受到肌肉的輪廓與力量。
夢?這一定是夢!
他幾乎是跳了起來,雙腳踏實地麵傳來的反作用力如此清晰、如此美妙。
他還不放心,又狠狠掐了自己的臉頰一下——疼!尖銳的疼痛感無比真實!
這不是夢!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對麵那個罵罵咧咧的“三角眼”,再落到自己身上——衣兜和肩背帶有白色條紋的藍色囚服,冰冷而熟悉。
這......這是安江監獄!
牆上的日曆模糊顯示著——2000年。
是十五年前!
這是他剛入獄的那年!
自己竟然......重回到了這一年!
是的,林燃已經活過一世。
上一世,他作為警校優秀畢業生,剛分配到安江市局,意氣風發,前程似錦......可一切都在那個任務後戛然而止。
他被栽贓陷害,在毒品交易現場作為運毒人被民警當場抓獲。
一審以運輸毒品罪、數額巨大,判處有期徒刑十年,投入這安江監獄。
從雲端跌落泥沼,林燃和家人自然不服,選擇了上訴。
然而,上訴後的第三天中午,在放風期間,一場“意外”發生。
他被不認識的犯人用一根磨尖的長釘螺絲,插進了脊柱,傷及神經。雖經數次手術,他依舊下半身癱瘓,成了廢人。
而很快,林燃家人的上訴也失敗了,至於捅傷他的犯人,聯合同夥指證雙方是發生口角後互毆,對方隻是加了兩年刑期而已,甚至很快又獲得了減刑,沒多久就出去了。
而變成廢人的林燃,從此臥榻在床。
被這些噩夢般的經曆纏繞著熬過了刑期。
等到刑期將近,保外就醫出獄的那天。
已經是10年後,也就是2010年,
林燃已經年逾三十,從意氣風發的優秀警校畢業生,變成了一個需要人照顧的殘疾人。
盡管家裏人一直都在為了他申冤上訴,可林燃已經被徹底擊潰。
家裏幾位長輩,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在他入獄後的幾年中陸續離開人世。
父親因為氣鬱攻心,早早得絕症去了。
而母親賣光了家裏一切能賣的東西,欠下了數不清的外債,隻為了幫他治療,找人為他翻案。
可是一切毫無轉機。
10年,地獄的10年。
如果不是擔心母親,在監獄病床上,林燃早就想方設法選擇自盡了。
可出獄後,前路依舊晦暗。
當林燃被醫院救護車送到家裏時,看到的是一個用鋁板搭建的簡易板房,以及滿院子堆放的母親用以謀生的垃圾。
林燃一個殘疾人,一個刑滿釋放人員,沒有任何謀生手段,沒有任何關係資源。
他隻能求母親用一點積蓄,買來了一台二手電腦,從此在網絡上不停申冤申訴,研究案件,查找線索。
可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十年前發展自己當臥底的那個“姚局”和“政治處同誌”,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浩繁的網絡世界裏,他研究了一個又一個案子,查找線索,可都是毫無意義。
此時,母親也已經油盡燈枯,林母熬到了兒子出獄,可也熬不到看見希望的那天。
如果不是為了照顧孩子,她早就死撐不下去了。
這天,暴雪,風吹得鋁皮板房砰砰作響。
她感覺自己已經不行,跌跌撞撞地來到兒子床前,癱倒在他懷裏,就再也沒有起來。
“崽,媽不行了,你怎麼辦啊......你,我不安心啊......”
林母死前都隻擔心他的以後,而死不瞑目。
摟著母親瘦骨嶙峋的背,林燃心裏有火在燒。
世界如此對我,我也棄之這個世界。
這個冬夜,林燃點燃了垃圾堆,點燃了這鋁皮房子,點燃了這一切。
在大火中。
“媽,爸,如果有來生,我絕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
燃燒著的火焰,將他吞噬。
無盡的黑暗襲來。
這一切的原點就是2000年的那個冬天。
可沒想到,“三角眼”的辱罵,讓李燃再次從2000年的安江監獄中醒來!
“欸,你是不是傻了?大中午躺在這裝睡?嗬,我說話聽不懂是吧?我們老大叫你過去!”
看著眼前不斷對自己嗬斥的“三角眼”。
林燃猛地反應過來:
這已經是自己被陷害後,投入監獄,申請上訴的第三天了!
就是這天中午,就是在跟著這“三角眼”去見他那個老大的路上,自己在監控盲區的樓道裏,被他們三個人偷襲,被那根長釘螺絲紮進背脊,從此成了廢人!
就是這個中午。
林燃胸口激烈起伏起來。
他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就在一分鐘之後。
但此時和前世不一樣了!
當時的他毫無防備,毫無所知,現在既然回到這一刻,那誰生誰死,就難以預料了!
想到這,憤怒、激動、仇恨,各種情緒交彙,猶如一道閃電,瞬間刺進他的背脊,讓他每根神經都運作起來。
“嘿,你怕是不知道誰是老大了......”
眼前“三角眼”對他的異變毫無所覺,抬手一耳光就要再扇過來。
可此時20歲的林燃,隻是一抬手,一翻腕,就牢牢扼住他的手腕。
往下一折。
“喔,噢,痛痛......”
“誰是老大?”
林燃沒有留情,略微用力,“三角眼”手腕“哢嚓”兩聲,已經脫臼。
還在繼續使力。
“你......哥,哥,你是老大,我錯了......”
“三角眼”是牢裏“鱷老大”的跟班。
當時捅傷自己的,也有他一份,但主謀應該是那個“鱷老大”。
“哼,帶路!”
林燃鬆開手,讓“三角眼”在前麵帶路。
此時雖然已經知曉對方有埋伏,但他寧願這次搞定對方。
畢竟前一世,他經曆過這次襲擊,知道對方的方式和細節。
要是避開這次,下次換了襲擊的方式和時間,他就無從提防了。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狹路相逢,幹脆這次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