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他們都吃完,我踉蹌爬起來收拾餐桌,絲毫不敢耽擱。
碗碟很油膩。
此時是冬季。
水很冰,刺得我手上的凍瘡裂開、流膿。
我顧不得疼,咬著牙一遍遍戳洗。
用李豔芬的話說,做家務是我在這個家唯一的用處。
如果做不好,就會把我趕出家門。
我太害怕。
我出去可怎麼活啊?
客廳裏,都是繼兄的鬧騰聲。
李豔芬寵溺笑著,
“寶貝兒子,別摔著了。”
“爸爸媽媽給你買了新玩具車,你去房間看看。”
我洗完的手頓住。
雙眼不知不覺開始變得模糊。
媽媽還在時,我玩具很多。
有小兔子玩偶、積木、布偶娃娃......
這些,在李豔芬嫁進來的第一天,就都被扔了。
洗完碗,李豔芬叫我去給狗洗澡。
那隻大肥狗隨主,很不喜歡我,總是對我齜牙咧嘴。
我很害怕它。
李豔芬見我後退,揪住我的後領,
“沒用的廢物,連隻狗都怕。”
“要是洗不幹淨,我把你丟出去。”
我沒辦法,隻能忍著恐懼,一邊發抖一邊給狗打沐浴露。
大肥狗不耐煩“旺旺旺”直叫,尾巴狂甩。
我被濺了一身水,狼狽不堪。
繼兄在一旁給我扮鬼臉,
“笨死了,蠢貨。”
我忍住眼淚,不敢哭出聲。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深夜。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蜷縮在一張簡易的鐵床上。
被子很薄,我冷得睡不著。
隻能穿著爸爸報廢的軍大衣,才能勉強入睡。
次日醒來,照舊。
我一大早起來做早餐,挨個叫他們起床。
等他們罵罵咧咧起來吃早餐,我才能背著書包去學校。
李豔芬當然不願意讓我讀書。
但現在義務教育。
而爸爸又是公職人員。
為了不落口舌,他們隻能讓我讀書。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十幾年。
十幾年來,我活在陰影裏,像一株常年不見光的野草。
但好在我漸漸長大。
現在,我已經在上高三。
李豔芬原本不同意讓我讀高中,但架不住我會畫餅。
這幾年,我已經養成了超乎常人的察言觀色的本事。
我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如何用最低的成本,換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李豔芬掌控欲強,我便在她麵前做小伏低。
她逢人就說我一身奴性,我從不反駁。
李豔芬貪財,我會把在寒暑假打工攢下的錢,拿去孝敬她。
“媽媽,我等我考上大學,找到好工作,到時候賺錢給哥哥娶媳婦,給你和我爸養老。”
李豔芬瞥我一眼。
不知想到什麼,旋即眉開眼笑,
“行吧,那就再供你讀幾年書。”
“你可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你要是敢反悔,我打斷你的腿。”
爸爸漠然瞥我一眼,沒吭聲。
我垂著眼點頭。
反悔?嗬。
這十幾年非人的羞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高三的學業特別重,我絲毫不敢鬆懈
李豔芬不給我生活費。
爸爸私下找過我,說為了家庭和睦,讓我忍一忍。
“你是爸爸的女兒,爸爸當然也是愛你的,但你了解你媽的脾氣。”
我掩去眼底的譏諷,乖巧點頭。
許是見我實在聽話,爸爸難得有幾分愧疚,竟給我轉了點錢。
我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忍著惡心說下去,
“謝謝爸爸,爸爸最好了。”
這點錢,當然是不夠我生存的。
好在我成績不錯,靠著獎學金也勉強夠讓自己活著。
晚上回家,我依舊是個那個最低賤的下等人。
洗衣做飯,被他們呼來喝去,伺候他們一家三口。
繼兄更是變本加厲,故意找茬。
在家裏對我動輒大罵我都能忍。
所有的不甘都被我化作學習的動力。
考上大學,離開這個名為“家”的地獄,是我唯一的出路。
隻是沒想到,繼兄竟然鬧到學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