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鼻。
我站在ICU外,主治醫生是爺爺的老同學,此刻麵露難色:
“沈小姐,不是我不幫,但你大伯今早特地交代,除了直係親屬,探視都得他簽字。”
“我是他親孫女。”
“你父母剛才來,也被擋了。”醫生避開我的目光。
“你大伯母說,老爺子需要絕對安靜。”
我握緊口袋裏的錄音筆。
下午三點到四點,陸琛安排的醫生會短暫調整用藥,那是爺爺唯一可能清醒的窗口。
“我就看一眼,五分鐘。”
“真的不行。”
高跟鞋聲從走廊盡頭傳來。
蘇晴挽著大伯母走來,有說有笑。
“念念也在啊。”
蘇晴提著果籃,一身香奈兒套裝。
“我和阿姨來看看爺爺。”
大伯母瞥我一眼,語氣冷硬:
“沈念,你在這兒幹什麼?檔案室的資料整理完了?”
“我想看看爺爺。”
“看什麼看?”她聲音拔高。
“你爺爺就是被你氣的!要不是你整天查賬,他能急火攻心?”
幾個護士側目。
“爺爺中風是高血壓史導致的。”
“還敢頂嘴!你爸沒用,你倒會添亂!”
蘇晴輕輕拉她,聲音溫柔:
“阿姨,別生氣。”
她裝得和善,又轉向我。
“念念,我們先看爺爺,你在外麵等等吧。”
她們進了ICU,門在我麵前關上。
透過玻璃,我看見蘇晴俯身對爺爺說話,大伯母正和醫生交代什麼。
爺爺眼皮動了動,又無力合上。
手機震動,陸琛發來加密消息:
“看守太嚴,原計劃有變。”
“新方案:讓你母親以送衣物為由進入,你藏送餐車。”
我手指發涼,讓母親參與?
她剛才還在電話裏哭著讓我道歉。
正猶豫時,母親電話打來。
“念念......”她聲音哽咽。
“你爸被正式調去郊區倉庫了,明天就得到崗。”
“你大伯說,要麼去,要麼辭職。”
“媽,我......”
“去認個錯吧,算媽求你了,那是你親大伯!”
“沈皓挪了八百萬公款,那錢——”
“那是公司的事!你一個女孩管那麼多幹什麼?”母親打斷我。
“這個家現在是你大伯說了算,你非要鬧得全家不得安寧嗎?”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閉上眼睛。
五年了,我補過無數窟窿,處理過見不得光的賬。
可他們隻記得我是該嫁出去的女兒。
“媽,下午三點,你能來醫院嗎?就說給爺爺送衣服。”
“你又要幹什麼?”母親警覺起來。
“就想看看爺爺,你來了,大伯母不好連你一起攔。”
母親沉默良久:“......我隻待十分鐘。”
下午兩點五十,我蜷在送餐車裏,裏麵悶熱窒息。
車子經過走廊,我聽見大伯母的聲音:
“這車怎麼往ICU推?”
“今天餐食調整,統一配送。”
“打開看看。”
我的心跳驟停。簾子被掀開一角,光線漏進來。我屏住呼吸。
“都是餐盒,沒什麼特別的。”
“行了,送完快走。”
簾子落下,車繼續前進。
三點零五分,送餐車停進ICU清潔間。
我爬出來時,母親已等在門口,拎著布袋,神色惶惶。
“念念,你到底——”
“媽,一會兒不管聽到什麼,都別說話。”我握住她冰涼的手。
“就當為了爺爺。”
主治醫生走來,微微點頭:
“隻有十分鐘。”
爺爺的病房裏,儀器嘀嗒作響,他更瘦了,臉上幾乎隻剩一層皮。
我俯身貼在他耳邊:
“爺爺,是我。”
他眼皮動了動。
“如果您能聽見,就捏一下我的手。”
很輕的力道,幾乎感覺不到,但確實有。
“大伯在做假賬上市,沈皓挪了八百萬,蘇晴壓下了報告。”
“我需要您清醒時的證詞,證明您從未同意過這些事。”
爺爺手指又動了動,眼睛艱難睜開一條縫。
“念念......”氣若遊絲。
“我錄下來,您同意嗎?同意就眨兩下眼。”
他看著我,眼裏泛起水光,緩慢地眨了兩次。
我按下錄音筆,門外突然傳來吵鬧聲。
“我說了不能進!”大伯母尖厲的聲音。
“我就送個衣服......”母親聲音發抖。
“衣服給我,你走!”
“我得看看爸——”
“你們母女是不是串通好了?!”
門被猛地推開。
大伯母站在門口,看見我手中的錄音筆,臉色瞬間鐵青。
“沈念!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