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忘川河上的擺渡人,專渡亡魂。
中元節這夜,我準備引渡最後一名亡魂。
船剛停穩,一群活人吵吵嚷嚷地闖了過來。
為首的男人一身酒氣,左擁右抱兩個衣著暴露的美女,衝我揚起下巴。
「喂,開船的,帶我們去河中央兜兜風。」
我皺眉:「此船,不渡活人。」
男人的臉瞬間就黑了,扯下腕上的金表直接摔在我臉上。
「裝什麼逼?老子一塊表抵你一百條船,今天你走大運了知道嗎!」
他身後的朋友跟著起哄。
「你知道他是誰嗎?京城白少!我們白少肯坐你的破船,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心中不悅,但仍克製著:「此船,不渡活人,請回。」
「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趕緊開船!」
他們一群人直接越過我,嘻嘻哈哈地跳上船。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餘光瞥見不遠處正站著一個亡魂在朝我招手。
1
「這什麼破地方,還擺著死人花。」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上船,抬腳就踢翻了船頭的往生蓮花,花瓣瞬間被他們一群人踩得稀爛。
這是專門為善魂準備的引路花,每一朵都承載著我的敬意。
我怒叱:「你們幹什麼!」
白瑾聲置若罔聞地摟過女人,當著眾人麵來了個法式深吻。
正吻得死去活來,他又順手抓起安魂香的香爐,毫不猶豫地扔進了河裏。
「嘖嘖嘖,還有這破香爐,臭死了。」
「噗通」一聲,香爐沉入河底。
我為貴客準備的心意頃刻間被糟蹋幹淨。
「下船!」
「你們快給我下去!」
白瑾聲鬆開懷裏的女人,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頸。
「你他媽敢吼我?」
「你一個破劃船的,敢命令我?」
他鬆開手重重推了我一把。
我措手不及,後背直直撞在船舷上。
鑽心的劇痛瞬間襲來,眼前陣陣發黑。
可白瑾聲還不解氣,抬腳就踹中我的膝蓋。
他們是活人,陽氣鼎盛,我被踹倒在地根本無力反抗。
「一個開破船的窮鬼,還敢跟我叫板?」
「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話音剛落,白瑾聲身旁的幾個人立刻將我圍住。
有人故意撞我的肩膀,有人朝我做著下流的手勢。
「小妹妹,別生氣嘛,陪我們玩玩。」
「這麼漂亮的臉蛋,生氣就不好看了。」
我不能暴露身份,可岸邊的亡魂還在等著。
如果錯過時辰,他便隻能永遠困在人世,無法往生。
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我耐心解釋:「我的船要是被弄壞了,今天你們都得死。」
白瑾聲一群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即爆發出刺耳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她威脅我們?」
「白少,我好怕啊!」
「這小妞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以為她誰啊?」
白瑾聲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匕首,在手裏拋了拋,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
「老子今天心情好,本來隻想兜兜風。」
「現在,我改主意了。」
他笑嘻嘻地用刀尖指著我:「你,現在,把衣服脫了,給我們跳個舞助助興。」
2
我冷冷地瞪著白瑾聲,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下一秒,火辣辣的耳光就扇在我的臉上:「還敢瞪白少!」
一群人潮水一樣圍上來粗暴地扯我的衣服,我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很快,我渾身上下隻剩內衣,冰冷的夜風刮過皮膚,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我死死咬住嘴唇,隻痛恨自己今日為何會忘記設下結界。
「快點跳!」
後背上又狠狠挨了一腳,我再次重重跪倒在船上,膝蓋磕在堅硬的木板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
就在這時,其中一人搶過船槳,興奮地喊道:「白少!我來劃船!咱們去河中央看看!」
男人胡亂劃動船槳,小船在原地失控地打轉,搖搖晃晃,幾乎要翻覆。
我心中警鈴大作,厲聲喝止:
「快住手!劃船,你們會死的!」
我掙紮著爬起來,不顧身上的疼痛,衝向船頭護住那盞搖晃的引魂燈。
那是我引導亡魂的唯一工具,若是熄滅,後果不堪設想。
「河中央是陰陽交彙的歸墟,活人沾之,三魂不穩,陽氣盡散。」我急切地警告他們,聲音發顫。
白瑾聲聽了我的話,臉上的表情從嘲諷變成了暴怒。
他大步走來,一腳踩在我的臉上,將我的臉頰死死壓在船板上。
「你他媽裝神弄鬼夠了沒!」他咆哮道,眼中滿是瘋狂。
「老子我今天還偏要看看會不會死!」
我的臉被踩得生疼,但我更擔心的是引魂燈。
我死死護著它,不讓他們碰到。
白瑾聲衝著拿船槳的男人吼道:「給我劃船!快點劃!就往河中央去!」
男人聽令,更加用力地劃動船槳,小船開始向河心駛去。
我心急如焚,知道一旦到了河心,這些人必死無疑,而我也會因為沒能完成任務而受到懲罰。
白瑾聲注意到我死死護在懷裏的東西:「賤女人,藏得什麼給我看看!」
他粗暴地掰開我的手臂,一把搶過我懷中的引魂燈。
我絕望地伸手去抓,卻被他一腳踹開。
「不!不要!」我驚恐地喊道,聲音嘶啞。
「切,什麼破爛玩意兒!」
白瑾聲嗤笑一聲,高高舉起那盞引魂燈,手一鬆。
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引魂燈噗通一聲,沉入深不見底的河水中。
「你!你們完了!」
引魂燈沉沒的瞬間,河麵的平靜被徹底撕碎。
一時間,陰風驟起,水麵翻湧起巨大黑色漩渦,四麵八方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
眾人臉上的囂張瞬間變成驚恐,被陰氣凍得瑟瑟發抖。
「怎......怎麼回事?我怎麼聽見有人在哭?」
「啊!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天啊,你們看河裏的水怎麼黑了!」
我心如死灰。
引魂燈是忘川河唯一的航標,也是鎮壓河中無數怨魂的法器。
燈滅,則百鬼夜行。
岸邊,那位苦苦等候的亡魂因失去燈光指引,臉上露出巨大的痛苦和迷茫,魂體開始劇烈閃爍,即將消散。
就在這時,白瑾聲的手機瘋狂響起。
電話接通傳來管家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少爺!不好了!老太爺......老太爺他剛剛咽氣了!」
白瑾聲渾身一僵,痛哭流涕:「我爺爺沒了!快!快回岸邊!我要趕回去看我爺爺最後一麵!」
話音剛落,船開始劇烈晃動。白瑾聲站立不穩,雙手死死抓著船沿:「老三,你他媽用腳劃船的?怎麼這麼不穩!」
可拿著船槳的男人呆立在船上,轉過身,欲哭無淚。
「白......白少,我沒劃船啊......為什麼船在晃啊?」
3
忽然,一個女人尖叫一聲:「啊,船下有手在抓我!」
眾人臉色煞白,紛紛擠到船中央,遠離船邊。
「沒......沒有啊,你看錯了吧!」有人顫抖著說,但眼睛卻不敢往水麵看。
我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船身開始劇烈搖晃,白瑾聲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他臉上的醉意瞬間被恐懼衝散,指著我的鼻子大吼:「賤女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停船啊!」
「我說了,船開了,你們都得死。」
河水翻滾著洶湧的浪潮,無數慘白的手從水中伸出,抓向船舷。
「鬼啊!真的有鬼!」
劃船的男人嚇得癱坐在船上,褲子濕了一大片。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一群人,此刻全都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白瑾聲顫抖地拔出匕首,指著我:「你快想辦法!不然我殺了你!」
「殺我?」
我勾起嘴角,「你以為現在還輪得到你動手?」
「啊啊啊!」白瑾聲忽然尖叫起來,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匕首。
隻見一雙枯瘦的手正緊緊抓著他的腳踝。
一團模糊的魂影從白瑾聲身後的河水中浮現。
正是我奉命要接引的貴客!
可失去引魂燈的庇護,亡魂本能地被陽氣最盛的白瑾聲吸引。
「放開我!放開我!」白瑾聲臉色慘白,瘋狂地踢蹬。
可那雙手的力氣大得驚人,任他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
隨即更多的手從漆黑的河水中伸出,抓住船舷,船身開始急劇下沉。
「救命!救命啊!」
有人試圖跳船逃生,可剛一下水就被無數蒼白的手拖拽進黑暗深處,水麵連一個氣泡都沒冒。
白瑾聲徹底崩潰了。
他跪在船上,連滾帶爬朝我撲來:「求你了!救救我!你想要多少都給你!一百萬夠不夠!二百萬!五百萬!!要多少,你開個價!」
「我說過,此船不渡活人。」
那雙枯瘦的手依舊死死抓住白瑾聲的腳踝,將他往水中拖拽。
白瑾聲的身體被拖得緊貼船舷,十根指甲抓得船板咯吱作響,留下一道道血痕。
「啊啊啊啊救命!一千萬!給你一千萬!」
他的喊叫聲撕心裂肺,而水中的亡魂模樣漸漸清晰。
一張蒼老的臉從黑水中浮現。
「阿~聲~」
老人的聲音從水中傳來,帶著死後的空洞和悲涼。
白瑾聲看清那張死後可怖的臉,嚇得魂飛魄散,理智瞬間崩塌。
「爺爺?不!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嗎!」
恐懼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他尖叫著,對著自己的爺爺又踢又踹:「滾開!別碰我!鬼啊!滾開啊!」
每一腳都踢得狠辣無情。
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心臟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