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府祠堂裏,我的夫君摟著一顯懷女子一臉悲痛,
“既已驗明真身,綰兒才是宋府真正的嫡女。”
“按當初庚帖之約,也隻能娶了綰兒。”
“念泠兒和我自幼情誼,既出身卑賤,降為貴妾便可。”
我那素未謀麵的妹妹宋綰,立刻衝過來握著我的手,
“自然,我和姐姐共侍一夫,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侯府老夫人隻是鄙夷瞥了我一眼,
在他們心中,我這個假千金占了丞相嫡女之位這麼多年,還能嫁入永安侯府。
是天大的恩賜。
我幽幽歎了口氣。
既然,假千金和假世子已經搞在了一起。
我這皇帝的真女兒,自然得成人之美了。
1
我還從許世安的絕情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老夫人出言敲打,
“還以為自己是丞相嫡女?看看你那目無尊卑的樣!冒牌的就是冒牌的!”
一旁的宋綰趕緊打起了圓場,
“許是姐姐還未習慣現在的身份,綰兒是不是出現不是時候啊?夫君,綰兒還是歸家吧......”
黏膩聲音讓人發惡心。
還沒正式成親,便一口一個夫君。
可也正如她所說。
我真實身份也讓我沒緩過來。
去了趟皇宮救了落水皇後。
竟在換衣時被發現腰上梅花胎記。
皇後大驚,說我是她當年陪皇帝打天下時,失散多年的女兒。
一旁的許世安眼底立刻浮現慌亂。
捏住宋綰的手,第一次朝我厲聲,
“一點禮教都不懂,綰綰還懷了身孕,你這個做姐姐的,都不懂得體諒麼?”
我回過神來,壓抑內心顫抖,質問許世安,
“究竟誰不懂禮數?庚帖上寫的是我宋泠的名字,明媒正娶。”
“如今你貶妻為妾,還在外和人珠胎暗結,不怕傳到聖上耳中?”
我眼神撇過被許世安護在身後的宋綰。
心下一窒。
她的腰間竟帶著定情時我送給許世安的香囊。
我對許世安的愛意被活生生撕了個大口子。
許世安眼底閃過慌亂,可還是梗著脖子道:
“少拿聖上壓我,我乃永安侯府世子,你隻不過是宋府養女。”
“難道聖上還會站在你那邊不成?”
宋綰也幫腔。
“聽父親身旁的嬤嬤說,當時抱你時,身上不知一股子豬臭味,估計姐姐生父怕是個殺豬的。”
她不知,那是皇後為了躲避追殺,不得已躲到了豬圈。
一旁的下人紛紛忍不住嗤笑。
許世安也臉憋得通紅,幽幽歎了口氣,
“罷了,出生卑賤並非你之錯,隻是多了些骨子裏的刁蠻任性。”
“你看綰兒多知書達理,日後以綰兒為尊,你可要多向綰兒學習。”
我不可置信看著許世安虛偽模樣。
以前他最愛的,便是我身上這無拘無束的性格。
如今隻以為我是屠夫之女,就變成了刁蠻任性。
宋綰小臉緋紅,嬌羞地靠在許世安懷中,婉轉說著他們的相知相遇。
我才知。
許世安出征三月,我急得一步一叩首,雙膝磨破為他去淩雲寺祈福時,
他正擁著宋綰,在乞巧節夜市看著花燈。
當我伺候患有風寒的侯府夫人衣不解帶,三日未睡時,
他月下獨酌,欣賞宋綰梅間舞。
這三個月的委屈傾瀉而出,我決心問個明白。
“所以你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你娶我隻是為了丞相嫡女的身份?”
話音剛落,許世安便沉了嘴角。
他心虛別過頭。
倒是侯府夫人忍不住啐了一口。
“能用丞相之女身份為永安侯增添光彩,是你的榮幸。”
“原以為你是個聰慧的,怎問出如此愚笨的問題?”
許世安不敢與我直視,我卻明白他的意思。
我點了點頭。
既然侯府容不下我,那便向父皇求一封和離書即可。
我正準備離開,卻聽聞許世安在身後涼涼開口,
“我和綰兒大婚定在十日之後。”
“既然以綰兒為尊,今日你便給綰兒敬主母茶吧!”
2
我緩緩轉了身,滿目震驚盯著許世安。
侯府夫人眼眸一亮。
把我入府一年都沒給的中饋直接給了宋綰。
許世安見我默不作聲,失了耐性,
“怎麼?我這侯府世子說話不頂用了是嗎?”
“記住你的身份,你隻是個貴妾,說難聽點......”
許世安沒把後麵的話點破。
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將皇後交於我的金鐲亮了出來。
“好好看看我是誰!”
“讓我給不知哪冒出來的丞相之女敬茶,她配嗎?”
我差點把許世安身世說出來。
但宋綰的哭聲打斷了我,
“父親都承認我的身份,姐姐何苦要自欺欺人呢?”
“我知曉你被我奪了身份,心有不甘。”
“可你也不能仗著救了皇後娘娘,就能違背夫君的話啊。”
許世安的臉更是沉如鍋底,
“皇後喜歡你,是因為你當時還是永安侯府的主母。”
“你現在就是個賤妾,摸不清自己幾斤幾兩嗎?”
老夫人更是摸著心口嚇得亂顫,哆嗦得指著我,
“這是皇後最喜愛的金鐲,她定是入宮偷的!”
“兒啊,你父親不在,她這是要把咱侯府拉下水啊!”
許世安捏了捏眉心。
宋綰不知朝他耳語了什麼,
眼神示意下,幾個膀大腰圓的嬤嬤便把我架了起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
尖叫便劃破長夜,
我的十個手指便被插入銀針。
血汩汩流了出來。
顧不上疼痛,兩個嬤嬤又啪啪不停地扇我巴掌。
我的臉高高隆起,被扇得暈頭轉向。
連意識都模糊起來。
“這是你偷皇家之物的懲罰!”
“等你恢複幾日,親自進宮找皇後陳情事由!”
“借著這個機會,你自請下堂,也算你對占了綰兒多年身份的補償!”
鮮血一滴一滴的滴到青石板上,蔓延開來。
許世安真是一手的好算計。
我的恨意漫天湧來,衝散了我對許世安最後一絲愛意。
見我已垂下了頭,
宋綰一臉得意朝我挺了挺尚不顯懷的肚子。
可表麵上卻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夫君快停下吧,她畢竟是我姐姐,要是姐姐出了事,我絕不獨活。”
許世安眼中浮現一絲不忍。
朝宋綰讚賞的點了點頭,
“綰兒你就是這般善良才被人欺辱。”
“罷了,主母仁慈,是侯府之幸,便停手吧。”
“吩咐下去,務必用最好的藥,治好宋泠。”
宋綰眼底閃過嫉恨。
她並不打算放過我,故作為難開口,
“可姐姐這般若入宮,衝撞貴人怎麼辦?”
“綰兒自幼在定州長大,那邊巫蠱之風盛行,我看姐姐便是著了道。”
“剛好綰兒知道怎麼治,莫不如讓綰兒幫一幫姐姐?”
我心下一驚,所謂治療巫蠱,
被治者需被桃藤抽打,還得暴曬在太陽下。
況且宋綰全身恨意,不知會如何折辱我。
許世安猶疑起來。
可架不住老夫人的悲切和宋綰的撒嬌。
他終是同意了宋綰要求。
“那便交給綰兒了,隻是別太明顯,若讓宮中貴人看到,對侯府聲譽不好。”
我跌落在地。
我朝他們怒喊。
“不可,你們這麼做,帝後是不會放過你們的!金牌乃是皇後賜給我......”
宋綰勾起冷笑,滿臉可惜,
“這便是被臟東西附了身,為了侯府和宋家,隻能讓姐姐受些委屈了。”
3
除了預料之中的桃藤和暴曬。
宋綰特意找來幾個從宮中出來的嬤嬤。
這些人下手,全是陰私。
表麵看不出分毫,可被懲罰的他人內裏早就爛透。
在撕心裂肺疼痛中,我的理智反而漸漸清醒。
此時硬剛並非明智之舉。
向皇後所謂的認錯,倒成了我能見到母後的機會。
我冷靜下來,將自己的體己全部給到嬤嬤。
得了好處,幾個嬤嬤手軟了下來。
見我伏低做小,許世安破天荒在三月後第一次走進我的院子。
拿起藥膏給我擦拭起來,
“你何苦和綰兒這般?她流落鄉野多年,我們都是欠她的啊!”
看著他假惺惺的樣子,惡心不由得泛了起來。
可麵上卻認同的點點頭。
“說到底我不肯接受宋綰,也是出於對夫君的愛意。”
“我為夫君擔心夜不能寐,你卻在溫柔鄉裏沉溺,可知我有多心碎。”
許世安擦藥的手滯在半空。
他的臉變幻莫測,露出些許不忍。
他還想說什麼。
宋綰的大丫鬟便來請他,說宋綰肚子疼得厲害。
他眼裏浮現出從未有過的疼惜,丟下藥立刻起身離開。
隻冷冷丟下一句,
“好好歇息,兩日後侯府賞擺宴,你陪著綰兒出席。”
“她才定州回來,上京城尚不熟稔,你這個姐姐得盡盡職責!”
“皇後身邊大姑姑也會代皇家給顏麵,到時你便陳情偷盜之罪,為夫會為你求情!”
為了給宋綰造勢,
借著永安侯凱旋歸來的名頭,
侯府特意舉辦聲勢浩大的宴席。
宋綰執掌中饋後,換了我身邊所有人。
在我換上了白衣素簪,不施粉黛後,
她的人總算同意讓我出了屋子。
眾多貴女在見到我這幅模樣後,紛紛笑得捂起了帕子。
“就這還曾經上京第一貴女?才揭露了身份,連基本禮義廉恥都不顧了?”
“真是白瞎丞相養了她那麼多年!”
我懶得理會。
隻是咽下所有不快和宋綰落座。
永安侯因軍務耽擱被父皇留在皇宮。
整場宴會全都被許世安掌控。
大家聊得也全是他風花雪月,恭賀他喜得新夫人之事。
宴席過半,有醉酒的大人開始胡言亂語,
“聽說這丞相其實是侯府新夫人,丞相和侯府倒果真有緣得緊啊!”
“那個宋泠都貶妻為妾了,就是個供人取樂的玩意,不如給爺跳一舞。”
“爺高興了,把你帶回家也可!我家裏可沒夫人,你自由得緊!”
賓客席傳來哄堂大笑。
許世安麵色晦暗,但一旁的宋綰卻朝他投去楚楚可憐的眼神。
他幽幽歎了口氣。
“罷了,我記得泠兒擅劍術,今日為父親接風洗塵,不如舞一曲劍舞給大夥助助興可好?”
讓我當眾舞劍,虧他們想的出來。
看著上首還為女官空著的位子,我忍了下來。
舞畢,許世安臉上全是恍惚。
我才反應過來,我舞的竟是當初和他定情時的曲子。
宋綰見許世安這幅模樣,臉色鐵青,直接不顧禮節離開宴席。
許世安追了出去。
我懶得管他們,想到馬上能見到母後,倒高興地多飲了幾杯。
不勝酒力的我頭有些沉,
離席透氣時,卻沒成想看到讓我血液凝結的一幕。
4
熟悉的聲音從假山後回廊傳來。
我順著聲音找過去,竟看到宋綰和許世安在山後翻雲覆雨。
許世安一邊賣力,一邊卻不忘氣喘籲籲,
“綰兒何苦當著眾人麵折辱她?丟的也是侯府的臉麵啊!”
宋綰嬌滴滴發出幾聲呻吟
“我和你才是真正的兩小無猜,若不是礙於她丞相嫡女身份,你又怎會先娶了她?”
許世安失笑。
“還好老天開眼,你才是丞相之女,那日你拿著丞相夫人玉佩登門時,我有多欣喜!”
饒是早已對許世安沒了情緒,
這話還是如一雙大手將我的心狠狠攢緊。
原來他們早就背著我勾搭在一起。
我倒成了那個格格不入,擠進他們感情之人。
我用盡全身力氣,咬破嘴中血肉才堪堪維持住身形。
可一抬眼,便對上宋綰朝我狡黠眨著眼。
我打了幾個踉蹌,落荒而逃。
可須臾間,我的頭變得越發沉。
身後傳來宋綰悠然的聲音,
“姐姐是否感到全身燥熱?不如妹妹幫幫你,給姐姐降降火?”
完事的宋綰故意在我麵前攏了攏衣裳。
胸前的紅痕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公爹剛剛回到侯府,帶來一個精壯的男子,一定能好好滿足姐姐!”
永安侯帶來的男子?
想到男子有可能是誰,我倒也安心了不少。
宋綰沒給我反應機會,示意丫鬟拖著我便去了廂房。
一進去,便看到一赤身裸體男子躺在床榻。
宋綰一把把我推了進去。
她得意道:
“你一個殺豬的女兒還想做貴妾?真是辱沒侯府門楣!”
“世子心裏舍不得你,我倒要看看,他看到這一幕,還會不會同意讓你留在侯府!”
說罷,她便領著丫鬟施施然離開。
不久,門外便傳來宋綰領著許世安焦急尋我的聲音。
“姐姐不勝酒力,蓮兒似乎看到姐姐往這邊去了......”
門被許世安一腳踢開。
看到床榻,許世安猛地氣血上湧。
滿目猩紅,一把把我拎了起來,
“賤人!我沒嫌棄你是殺豬的女兒,讓你留在侯府,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既然看不上永安侯府貴妾,那你便去入白雲觀做道姑吧!”
白雲觀說是道觀,實則是上京城最大的銷金窟。
做得全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宋綰按捺住得意,還在一旁恨鐵不成鋼,
“姐姐,你怎麼能......罷了,到了白雲觀,妹妹會照拂你的!”
我被許世安扯的喘不過氣來。
他一把將我狠狠丟在床上,脊背碰到床柱。
一股刺骨的痛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許世安惡狠狠的看向床鋪。
“我倒要看看你攀上的究竟是何方神聖!要隻是個馬夫走卒,倒和你的身份相配!”
可被子下麵,竟空空如也。
他深深擰了眉頭,滿臉疑惑。
正要開口說話,
卻被風塵仆仆剛回府的永安侯一腳踢在地上。
“逆子!非老夫血脈,還敢如此猖狂!”
“竟敢對公主動私刑!你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