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親的後事是醫院幫忙處理的,最簡單的火化,最便宜的骨灰盒。
醫生說她不能再情緒激動,否則胎兒真的保不住,她麻木地點著頭。
出院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
薑稚妍抱著母親的骨灰盒,慢慢地走回那幢別墅。
推開門,客廳裏沈琳和她母親正坐在沙發上喝茶談笑。
沈母穿著一身墨綠色繡金線的旗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薑稚妍低頭看著自己懷裏冰冷的骨灰盒,想起母親臨死前還穿著破舊的病號服。
聽到動靜,沈母站起身優雅地轉了個圈。
“稚妍呐,看看鬆寒特意給我定做的旗袍,蘇州老師傅的手工,五十萬呢。”
她伸出手腕,露出一隻通透的翡翠鐲子:“還有這個,二百萬,鬆寒這孩子就是太客氣。”
五十萬。二百萬。
二十萬,對她母親來說是生與死的距離,而對沈琳母親來說,不過是一副鐲子,一件衣服。
“你媽怎麼樣了?”
沈琳放下茶杯,語氣輕飄飄的,“聽說住院了?年紀大了就容易生病。”
“她死了。”
沈琳母親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虛偽地說著節哀的話。
薑稚妍盯著沈琳,一字一句:“缺二十萬搶救費。我打電話求救,你掛了。”
沈琳臉色 微變,“稚妍姐,你可別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掛你電話了?”
“查通話記錄就知道,”
薑稚妍抱著骨灰盒一步步走近,“那天晚上十點十七分,我打給謝鬆寒的電話是你接的,通話五十四秒。”
沈琳臉色泛白,仍強撐著:“就算我接了又怎樣?鬆寒為我弟弟的事夠累了,你們母女還總要錢。”
“要錢?”薑稚妍忍不住嘶吼,“我要的是救命錢!”
她轉向沈母:“三年前,你跪在我麵前說我是恩人,這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我。現在你穿五十萬的旗袍,戴二百萬的鐲子,我媽卻因為二十萬死在醫院裏。這就是你們的報答?”
沈母翻了個白眼,對著鏡子欣賞著身上的旗袍。
“薑稚妍,你媽死了是她命不好,跟我們無關。鬆寒願意給我花錢,也是看在我未出生的外孫子的麵子上。”
薑稚妍低低地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
她把骨灰盒輕輕放在茶幾上,然後衝過去狠狠一巴掌扇在沈琳臉上。
“啪!”
沈琳被打得整個人摔倒在地,頭撞在茶幾角上。
“啊!”
她愣了兩秒,隨即捂住臉尖叫起來。
薑稚妍沒理她,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拽起來,又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為我媽!”
“這一巴掌,為我的孩子!”
“這一巴掌,我自己瞎了眼!”
沈琳的臉很快紅腫起來,嘴角滲出血絲。
一旁的沈母終於反應過來,衝樓上喊道:“鬆寒,快來救命啊!”
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住手!”
謝鬆寒衝下來一把推開薑稚妍,她踉蹌著撞在牆上,小腹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薑稚妍,你發什麼瘋?”
薑稚妍扶著牆站穩,指著沈琳,“她掛斷我的求救電話,害死了我媽!”
謝鬆寒愣住了,低頭看懷裏的沈琳:“真的?”
沈琳哭得梨花帶雨,拚命搖頭:“我沒有,鬆寒。我根本就沒接到什麼求救電話。”
謝鬆寒看著她哭腫的眼睛,又看向薑稚妍懷裏那個簡陋的骨灰盒,眼神複雜。
他一直以為對沈琳無條件信任,但人命關天,他還是打開通話記錄。
“妍妍,確實沒有你打進來的記錄。你是不是太著急,打錯號碼了?”
嗬嗬,沈琳做了惡事,又怎麼會留下把柄。
身下又開始有溫熱的液體滲出,但薑稚妍已經不在乎了。
謝鬆寒歎了口氣,聲音難得地柔和下來。
“妍妍,節哀。我會給伯母辦最好的葬禮,給她南山公墓最好的位置,請最好的法師超度。另外,我送你一套別墅,在城東,環境很好。”
“怎麼,補償我?”薑稚妍笑著打斷他,“讓我拿著你的施舍感恩戴德地活下去?然後忘記我媽是怎麼死的?”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每一步都留下一個血腳印。
“謝鬆寒,我不要你的葬禮,不要你的別墅。我要你記住今天,記住我媽是怎麼死的,記住你未出世的孩子是怎麼沒的。”
她停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抬頭看著這個她愛了五年的男人,聲音輕得像歎息:
“因為從今天起,我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讓你和沈琳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