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院裏,慕時棲從藥房窗口接過藥後轉身離開。
可在穿過單人病房的時候,她透過虛掩的病房門看到了段寺麟。
平時那個高高在上的段寺麟此時正俯下身,笨拙又小心地給孩子測體溫。
而沈枝唯站在一旁眼圈紅紅的,正在低聲啜泣。
“寺麟,我是不是很沒用......連個孩子都看不好,看思言這麼疼,我心裏難受......”
看到她哭,段寺麟立馬將她抱進懷裏輕聲安撫著,語氣滿是心疼。
“別哭,怎麼能怪你,是有人心術不正。”
慕時棲的臉色瞬間蒼白,整個人僵在門口,握著藥袋的手冰涼。
這副畫麵像一把刀,狠狠捅 進她剛剛被剜去一塊血肉的心口裏反複碾磨。
曾經的她也無數次幻想過他們一家三口的畫麵。
可如今,這畫麵裏卻換了人。
她不想繼續看下去,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一秒。
這時她的小腹頓時傳來一陣絞痛,那痛感直衝頭頂,讓她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慕時棲死死咬著蒼白的嘴唇,轉身欲走。
可她剛邁出一步,段寺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慕時棲。”
她僵硬地轉身。
段寺麟已經走到了門口,他的目光在她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掃過,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
“你怎麼在這?”
慕時棲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發疼。
“我......”
“寺麟,你別這樣凶慕小姐。”沈枝唯柔聲插話,“慕小姐肯定是心裏過意不去過來看看思言。雖然當時是她絆倒了思言,但我相信慕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說完,她看向慕時棲。
“慕小姐,沒關係的,我不怪你,隻要思言沒事就好。”
段寺麟聽了這話,原本冷硬的神色竟然緩和了幾分。
他的目光再看向慕時棲時,語氣平淡。
“看來那幾個小時的罰跪,確實讓你長記性,知道錯了就行。”
看著段寺麟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慕時棲突然覺得好累。
她沒有說話,隻是垂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見她難得這樣順從,段寺麟的語氣也溫和了下來。
“一起回去吧,枝唯剛回國,在這邊舉目無親,暫時也沒有別的去處,這段時間隻能先住進段家。”
而這次慕時棲連頭都沒抬,淡淡應下。
“好,我知道了。”
段寺麟看著她這副從未有過的乖巧模樣,眼底閃過一絲欣慰。
按照以往的性子,聽到這種決定,她早就該鬧得天翻地覆,歇斯底裏質問他把前未婚妻帶回家置她於何地。
你看,果然還是要管教的。
“早這樣乖不就好了,也省得受那些皮肉之苦。”
回到家,慕時棲隻想立刻回到臥室。
就在她踏上樓梯時,沈枝唯叫住了她:“慕小姐,請等一下。”
“思言,”沈枝唯輕輕推了推身旁的男孩,“你不是想跟阿姨說謝謝嗎,去吧。”
沈思言抿著唇,猶豫片刻,還是慢吞吞走到慕時棲麵前遞上一個包裝簡單的小盒子。
慕時棲看著那個盒子,沉默了幾秒,終究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打開看看吧?孩子的一點心意。”
在段寺麟的注視下,慕時棲打開了盒蓋。
“砰!”
一個塗著誇張油彩,咧著大嘴的小醜猛地彈跳出來,幾乎就要撞上她的臉!
“啊!”
慕時棲本就身心俱疲,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讓她心臟驟停,腳下一軟,整個人從台階上摔了下來,重重跌坐在地上。
她痛得眼前一黑,一時竟發不出聲音。
而站在她麵前的沈思言,顯然也被這動靜嚇到了開始大哭起來。
“思言!”
沈枝唯立刻衝上前,一把將孩子緊緊摟進懷裏,臉上滿是歉疚和不安,對著痛得冷汗直冒的慕時棲連聲道:
“對不起,對不起慕小姐!思言他拿錯盒子了!這孩子,他本來是想送你花的,都怪我沒檢查清楚......”
她語氣慌亂,眼圈又紅了,仿佛自責得不行。
說著,她匆忙從包裏拿出了一支包裝好的百合花塞到沈思言手裏,低聲催促。
“思言,乖,這個才是要給慕阿姨的,去說對不起......”
沈思言被母親半推著,舉起那支百合,遞向蜷縮在地上的慕時棲。
濃鬱的百合香氣隨著距離拉近撲麵而來。
慕時棲對百合嚴重過敏。
她本就因摔痛和流產後的虛弱而呼吸困難,這下窒息感瞬間扼住喉嚨。
痛苦讓她猛地一揮手將那支百合被打飛出去。
“慕時棲!你幹什麼?!” 段寺麟厲聲喝道,大步上前。
慕時棲從包裏掏出抗過敏噴霧在口鼻猛摁幾下後,窒息的痛苦才緩緩消退。
她渾身冷汗,癱坐在地大口喘氣。
視線恢複時,她看到段寺麟正抱著受驚的沈思言,輕聲安慰著自責的沈枝唯。
“不怪你,你不知道而已。”
慕時棲看著,心口一片死寂的麻木。
她撐著地站起來,卻聽見段寺麟冰冷的聲音:“站住。”
他走到她麵前,擋住去路:“道歉。”
慕時棲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曾經有人送了慕時棲一大束百合導致她當場過敏進了醫院。
第二天,段寺麟便下令整個段家乃至相關場所,嚴禁出現百合花。
如今,傷她的人成了他要保護的人,而他,要她道歉。
慕時棲忽然覺得荒誕至極,連爭辯的力氣都沒了。
她垂下眼,淡淡地開口。
“......對不起,可以了嗎?”
段寺麟皺了下眉,她這副毫無生氣的樣子讓他莫名煩躁。
他側開身:“回你房間。”
慕時棲沒再看他,一步一步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