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院後第一個跨年夜,女兒說要帶外孫女陪我一起過。
我歡天喜地乘電梯去買她喜歡吃的糯米粉時,大便卻當場失禁。
女兒哭著幫我把電梯裏糞便處理幹淨。
“媽,以後我來照顧你。”
我鼻翼一酸,哽咽著點頭。
可當天,物業卻把我失禁的監控視頻發進業主群。
鄰居見到我和女兒,紛紛嫌惡的捂住口鼻。
女兒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我真的受不了了,媽你為什麼要亂拉啊?”
我的心沉入穀底,孫女也狠狠推倒我。
“都怪你,要不是你,爸爸就不會和媽媽離婚!”
“你怎麼不去死啊?”
我愣住,轉頭看向窗外闔家團圓的萬家燈火。
是啊,死掉多好啊。
那天應該直接拔掉氧氣罩的。
可我卻又聽見了女兒在喊我“媽媽”。
......
女兒擦掉眼淚,抱著孫女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我了。
偌大的屋子裏又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坐在餐桌前,手抖的握不住筷子。
真是老了啊。
連飯都吃不好了。
我隻好顫顫巍巍走進廚房,換上小勺子。
這才勉強把放涼了的湯圓給吃掉了。
一顆,兩顆,三顆......
黏膩的糯米皮裹著黑芝麻餡,甜得發苦。
女兒之前說我包的湯圓可比超市買的香多了。
所以我總在元旦前一天揉糯米粉。
女兒就趴在桌邊陪我,鼻尖沾著白白的一層粉。
像個小花貓。
可後來我病了。
女兒便花光所有積蓄帶我治病。
女婿說我的病是無底洞,砸鍋賣鐵都不夠治的,老人還受罪。
還不如放棄了。
女兒便和他大吵一架,抓花他的臉後就選擇了離婚。
然後義無反顧賣掉房子來給我治病。
我眼眶濕潤,又拿起拖把和水桶出門。
電梯裏的痕跡女兒下午已經清理過了。
可我還是蹲在地上,一遍遍擦拭。
我真沒用啊。
為什麼憋不住,為什麼要拉在電梯裏?
本來今天可以讓女兒吃到我親手包的湯圓啊。
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
張嬸看見是我後愣了一下,腳步頓在門外。
“喲,還收拾起來了?”
她撇撇嘴,捂住口鼻,鄙夷道:
“要我說啊,有些老人,自己不方便就別出來添亂,惡心死了。”
張嬸沒走進來,她嫌我臟。
電梯門緩緩關上。
我握著拖把的手緊了緊,指節發白。
然後更用力地彎腰擦著早已幹淨到能反光的地麵。
等我收拾完,腰已經疼到直不起來了。
我回到臥室,努力換上羊毛衫。
這可是女兒花光一個月工資給我買的衣服。
很保暖。
我一直舍不得穿,壓在衣櫃深處。
我想要在今天這個團圓的日子換上。
此時窗外的萬家燈火還亮著,可離我很遠很遠。
我又從床底最深處翻出一個小布包。
裏麵有一瓶農藥,有些年頭了。
自從我患病,就瞞著女兒偷偷買了農藥。
但一直沒機會打開。
我慢吞吞擰開瓶蓋,一股刺鼻的氣味衝出來。
忽然想起女兒三歲時發燒,我抱著她跑了幾裏路去衛生院。
她滾燙的小臉貼著我脖子,一遍遍哼著媽媽。
那時我以為,我可以永遠是她遮風擋雨的避風港。
可現在,我成了她最大的風雨。
我沒有猶豫的仰起頭,把瓶子裏刺喉的農藥灌了下去。
很辣,很苦。
像火燒一樣沿著喉嚨滾下去。
我躺下,雙手交疊,閉上眼睛。
外麵鄰居的歡笑聲隱約傳來,襯得屋裏愈發寂靜。
我的肚子也開始絞痛,意識逐漸墜入黑暗。
看來藥效上來了。
真好啊。
這樣,女兒就不用再哭著幫我收拾殘局了。
這樣,她就可以幹幹淨淨地生活了。
我最後輕輕舒了一口氣。
永遠的閉上眼睛。
我死在了2025年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