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寒洲讓人扇我十個耳光,隻因我打了他懷孕的白月光。
當著滿府賓客的麵,他逼我給那個女人道歉。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雪夜,他斷指救我時說的話:“如霜,這輩子誰都不能欺負你。”
我笑著問他:“所以現在欺負我的,是你嗎?”
他別過臉去,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別鬧了,婉音懷著孩子,你讓讓她。”
“讓?”我指著自己空蕩蕩的小腹。
“那我的孩子呢?被你下令打掉的孩子,該誰讓?”
1
我一腳踹開城郊別院的門時,白婉音正坐在窗邊撫琴。
她穿著鵝黃色的旗袍,肚子微微隆起。
看到我,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隨即笑了。
“沈小姐來了?不對,應該叫少夫人才對。”
我盯著她的肚子,渾身血液都在往上湧。
“你懷了他的孩子?”
白婉音站起身,一手護著肚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是啊,已經三個月了,寒洲說,等孩子生下來,就讓我進門。”
她走到我麵前,聲音壓得很低。
“你一個唱戲的,如今配不上他的身份了,識趣點,自己走,還能保留點體麵。”
我笑了。
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
白婉音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種賤人。”
我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往桌角撞去。
她尖叫著掙紮,我卻用了全身的力氣。
“砰”的一聲,她重重撞在桌角上,滑倒在地。
鮮血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染紅了鵝黃色的旗袍。
她捂著肚子,聲音顫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居高臨下看著她。
“他的野種,一個都別想活。”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顧寒洲衝進來,身後跟著一群士兵。
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白婉音,臉色瞬間鐵青。
然後,他看向我。
那眼神,陌生得讓我心底發寒。
“沈如霜,你瘋了?”
他衝過來,一把推開我。
我踉蹌後退,撞在門框上。
顧寒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白婉音抱起來。
“婉音,別怕,我來了。”
他的聲音溫柔得讓我想吐。
當年在雪地裏對我說話時,也是這個語氣。
白婉音虛弱地靠在他懷裏,眼淚不斷往下掉。
“寒洲哥哥,孩子......我們的孩子......”
顧寒洲渾身一震。
他猛地回頭,眼中殺意凝實。
“阿成。”
副官阿成立刻上前。
“在。”
顧寒洲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給我扇她十個耳光。”
我瞳孔緊縮。
2
阿成猶豫了一下:“少帥,這是少夫人......”
“我說,扇她。”
顧寒洲一字一頓。
阿成咬了咬牙,走到我麵前。
“對不起,少夫人。”
第一個耳光落下。
我的臉猛地偏向一邊。
第二個。第三個。
耳邊嗡嗡作響,嘴角裂開,血腥味彌漫開來。
我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周圍的士兵都低下了頭。
十個耳光打完,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顧寒洲抱著白婉音,從我身邊走過。
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臨出門前,他丟下一句話。
“把她關進後院戲樓,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半步。”
士兵們湧上來,架著我往外走。
我扭頭,看著顧寒洲抱著白婉音上了車。
他給她擦著眼淚,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雪夜。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抱著我的。
斷了兩根手指,渾身是血。
他說:“如霜小姐,別怕,我在。”
車子揚長而去。
揚起一地塵土。
我被關在後院戲樓整整三天。
這裏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可現在,這裏成了我的囚籠。
我坐在戲台上,看著空蕩蕩的觀眾席。
腦子裏全是顧寒洲抱著白婉音的畫麵。
還有那句話。
“你一個唱戲的,配不上他的身份了。”
我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3
十年前,我十六歲。
父親欠下巨額賭債,債主要把我賣去青樓抵債。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
我跪在沈家大門外,哭著求父親。
“爹,我不去,我不去那種地方。”
父親轉過身,眼睛通紅。
“如霜,爹對不起你。”
就在這時,顧寒洲衝了出來。
他還隻是個給沈家牽馬的馬夫。
“沈老爺,我去,讓我替小姐去!”
債主冷笑:“你?你一個臭馬夫值幾個錢?”
顧寒洲咬著牙:“那你要怎樣才能放過小姐?”
債主看了看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刀。
“行啊,你自己砍下兩根手指,我就放過她。”
顧寒洲沒有猶豫。
他接過刀,按住自己的左手。
“等等!”
我衝上去想攔,卻被債主的手下拉住。
刀起刀落,鮮血噴濺。
顧寒洲連吭都沒吭一聲,生生砍斷了自己的兩根手指。
他撿起那兩根手指,扔給債主。
“夠了嗎?”
債主愣了一下,隨即大笑。
“夠了夠了,你小子有種!”
他們走後,顧寒洲跪在雪地裏,衝我笑。
血順著他的手往下滴,在雪地上開出一朵朵紅梅。
“沈老爺,如霜小姐,這條命是您們撿的,從今往後,就是您們的。”
父親扶起他,眼眶通紅。
“好孩子,以後你就是我沈家的人了。”
那晚,我給他包紮傷口。
他一直看著我,眼睛亮得嚇人。
“小姐,你別哭,不疼。”
我哭得更凶。
4
“都怪我,都是我害的......”
他伸出完好的右手,笨拙地給我擦眼淚。
“不怪小姐,是我自己願意的。”
“為什麼?”
他愣了一下,耳根紅了。
“因為......因為小姐唱戲好聽。”
我破涕為笑。
“就因為這個?”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最後小聲說:“還因為......小姐好看。”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後來父親收他做了義子,讓他留在戲班護院。
再後來,軍閥混戰,他投了軍。
臨走前,他跪在父親麵前。
“沈老爺,我去打仗,立了功,就回來娶如霜。”
父親拍著他的肩膀:“好,我等你。”
他走後,我每天都會在戲樓裏唱《長生殿》。
父親說:“如霜在等人呢。”
我臉紅:“爹,胡說什麼......”
父親笑:“不胡說不胡說,我家如霜長大了。”
三年後,他回來了。
一身戎裝,威風凜凜。
他已經是掌控北平西城的少帥。
那天他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隊士兵,來沈家提親。
整條街都轟動了。
“顧少帥要娶沈家的戲子?”
“那可是京城第一名伶啊!”
“了不得,了不得!”
婚禮那天,他牽著我的手,在所有賓客麵前說。
“從今往後,誰敢看輕我夫人,就是看輕我顧寒洲。”
那晚,他抱著我,在我耳邊說。
“如霜,這京城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我靠在他懷裏,覺得這一生都值了。
可現在......
5
戲樓的門被推開。
丫鬟紅珠端著飯菜進來。
“少夫人,吃點東西吧。”
我看了一眼,沒動。
“白婉音怎麼樣了?”
紅珠低下頭:“保住了,少帥請了最好的大夫。”
我冷笑:“好得很。”
紅珠猶豫了一下:“少夫人,外麵都在傳......”
“傳什麼?”
“說您......說您善妒,容不下少帥的孩子。”
我閉上眼睛。
“還說什麼?”
“說您......說您一個唱戲的,不配做少帥夫人。”
我睜開眼,笑了。
“滾出去。”
紅珠嚇了一跳:“少夫人......”
“滾!”
紅珠慌忙退了出去。
我坐在戲台上,看著空蕩蕩的觀眾席。
忽然很想唱一出戲。
就唱《刺虎》吧。
我站起身,走到後台,換上戲服。
大紅色的,繡著鳳凰。
對著銅鏡畫上妝容。
然後走上戲台,開腔。
“奴家本是良家女,誤入虎口身不由......”
唱著唱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糊了滿臉的妝。
一個月後,顧寒洲終於來了。
他推開戲樓的門,看著坐在戲台上的我。
“如霜。”
我沒理他。
他走上前,聲音放軟。
“別鬧了,回家吧。”
“回哪個家?”
我抬頭看他。
6
“回去看你的白月光大著肚子,在我家耀武揚威?”
顧寒洲皺眉:“婉音她不是那種人。”
我笑了。
“對,她不是,是我,是我這個唱戲的賤人,容不下她的孩子。”
“如霜!”
顧寒洲提高了音量。
“你到底要怎樣?”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我要她滾,要她和她肚子裏的野種一起滾!”
顧寒洲盯著我,眼神冷了下來。
“沈如霜,你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是我變了?”
我指著自己的臉。
“是誰讓人扇我十個耳光?”
“是誰把我關在這裏整整一個月?”
“是誰把外麵那些女人帶回來,讓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話?”
顧寒洲沉默了。
半晌,他開口。
“如霜,婉音是我少年時的恩人,我欠她的。”
“那你欠我的呢?”
我的聲音哽咽。
“當年斷指的是你,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也是你,現在為了別的女人讓我難堪的,還是你。”
“顧寒洲,你的話,還能信嗎?”
他伸手想抱我,我一把推開。
“別碰我,我嫌臟。”
顧寒洲的手僵在半空,臉色鐵青。
“沈如霜,你太過分了。”
他轉身就走。
臨走前,丟下一句話。
“你好自為之。”
門“砰”的一聲關上。
7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
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又過了三天。
紅珠慌慌張張跑進來。
“少夫人,不好了!”
我抬起頭:“怎麼了?”
“白小姐派人來,說少帥要把戲樓拆了,改建成洋房送給她做嫁妝。”
我霍然起身。
“你說什麼?”
“她的人已經在外麵了,說今天就要動工!”
我衝出戲樓。
果然,一群工人扛著工具站在院子裏。
白婉音坐在轎子裏,手裏搖著扇子。
看到我,她笑了。
“喲,沈小姐出來了?”
我死死盯著她:“這是我父親留下的戲樓,誰敢動?”
白婉音從轎子裏下來,挺著肚子走到我麵前。
“寒洲說了,這戲樓老舊不堪,還占著地方,不如拆了建洋房。”
“反正你現在也不唱戲了,留著也是浪費。”
我的拳頭攥得死緊。
“顧寒洲親口說的?”
“要不要我把他叫來,當麵給你說一遍?”
白婉音笑得得意。
我轉身衝進戲樓,從後台拿出一把青鋒劍。
這是戲台上的道具,劍刃是鈍的,但足夠嚇人。
我舉著劍,指著白婉音。
“今天誰敢動,我就殺了誰。”
8
白婉音嚇得後退一步。
工人們也都停下了動作。
就在這時,顧寒洲帶著人趕到。
“如霜,你這是幹什麼?”
我沒回頭,劍尖直指白婉音。
“問她,她要拆我父親的戲樓!”
顧寒洲快步走到我麵前,一把奪過劍。
“胡鬧!”
他將劍扔在地上,回頭看著白婉音。
“婉音,你沒事吧?”
白婉音搖搖頭,眼眶紅紅的。
“我沒事,是我不好,不該來這裏的。”
顧寒洲轉過身,看著我。
“如霜,不要再鬧了,你讓我很難做。”
我愣愣地看著他。
“你說什麼?”
“我說,不要再鬧了!”
他的聲音提高。
“婉音懷著孩子,你就不能讓著她點嗎?”
我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顧寒洲,你還記得當年你說過什麼嗎?”
他沉默。
我一字一句。
“你說,這輩子,隻要我唱戲,你就聽一輩子。”
“你說,這京城,再也沒人能看輕我。”
“可現在,看輕我的,是你啊。”
顧寒洲喉結滾動,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最後,他隻是轉身。
“婉音,我送你回去。”
他攙著白婉音,從我麵前走過。
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
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9
紅珠跑過來扶我:“少夫人!”
我推開她。
“別扶我,讓我跪著。”
我就這麼跪在戲樓門口。
跪到天黑。
跪到月亮升起。
那晚,我在戲樓裏排練《刺虎》。
唱到一半,突然一陣劇烈的腹痛。
我捂著肚子,冷汗直冒。
“紅珠......紅珠......”
眼前一黑,我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三天後。
我躺在床上,渾身無力。
下意識地摸向小腹。
平平的,空蕩蕩的。
不對。
我猛地坐起身。
“紅珠!紅珠!”
紅珠推門進來,眼睛紅腫。
“少夫人,您醒了。”
我抓住她的手:“我的孩子呢?”
紅珠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少夫人,孩子......孩子沒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
“什麼叫沒了?”
紅珠哭得更厲害。
“您那天暈倒,少帥叫了軍醫來,說您身子不好,不能留孩子,就......就......”
我鬆開她的手,慢慢靠在床頭。
孩子沒了。
我的孩子,沒了。
是顧寒洲下的令。
我摸著空蕩蕩的小腹,忽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止不住。
原來,他連我最後一點念想,都不肯留。
10
紅珠跪在地上:“少夫人,都是奴婢沒用,沒能攔住。”
我擦掉眼淚,聲音平靜得可怕。
“不怪你,這是他的選擇。”
我撐著床沿站起來。
“去把我的衣服拿來,我要出門。”
紅珠嚇了一跳:“少夫人,您身體還虛,不能出門啊!”
“讓你拿你就拿!”
我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