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娘收養了一個罪臣之子當兒子,為了保全他,他們將我女扮男裝送進宮裏。
“孟沅,家裏不能沒有男丁,而你妹妹還小,隻能委屈你了。”
“記住,從此以後你不叫孟沅,你叫周承均,是罪臣之子!”
他們買通刀兒匠,成功讓我以太監的身份入了宮。
十八年後,養兄高中狀元,皇帝召見。
宮裏意外相遇,他們卻嗤笑我命大,隻怕是靠給幹爹暖床才苟活下來的。
但他們不知道,我暖的啊,是皇上的龍床。
1
剛從後花園出來,我迎麵碰上了孟家人。
離家十八載,爹娘老了很多,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們滿臉諂媚,走在最前頭的,應該就是我那個養兄周承均。
再往後,我看到了一張和我有五分像的臉。
是我的妹妹孟柔。
看到我臉的那一刻,四人都愣在了原地,活像白天見了鬼。
過了許久,還是娘先回過神,終於想起她還有一個女兒。
她臉色灰白,嘴唇顫抖:
“孟......孟沅?”
身邊的爹拿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娘便止住了話。
養兄臉上閃過陰狠,隨後又換上一幅親熱的樣子。
“妹妹?太好了,你還活著!”
他臉上的笑,和十八年前我被爹娘推出來頂替他時露出的笑一模一樣。
一樣令人惡心。
我厭惡的後退兩步,娘左顧右盼,見沒人才上前來拉住我。
“孟沅,這是你孟瑜大哥,今年的新科狀元!今天皇上在宮裏設宴,就是召見你哥的!”
“今日你能見到我們,可全沾了你哥的光。”
她臉上的得意與驕傲刺得我眼睛生疼。
曾經的罪臣之子,搖身一變,成了風頭無兩的新科狀元。
而我,替他在這深宮戰戰兢兢走了十八年。
恨意讓我聲音發抖:
“沾光?是指我頂著他罪臣之子的身份進宮十八年嗎?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呼嘯落在我臉上。
耳鳴中,我看到父親憤怒的咒罵:
“你胡言亂語什麼!什麼罪臣之子?”
“孟瑜是我孟家獨子,是皇上欽點的狀元,豈是你能胡亂攀咬的!”
臉上火辣辣的疼,我的心卻像被丟入雪地般冷下去。
若說年少在深宮艱難求生時,我還期盼過家人親情。
那麼現在,那最後一絲血緣親情也在他們的惡言中消逝。
沒等我從疼痛中緩過神來,母親使勁掐了我一把。
“你個賤蹄子!在宮裏還敢瞎說,是想害死我們嗎?!”
我受痛,伸手推開娘。
孟柔忙扶住娘,看向我的目光中帶著鄙夷。
“好了娘,和她廢話幹什麼?她現在叫周承均,和我們孟家,可沒有任何關係!”
爹娘忙不跌點頭。
“對對對,我們都不認識她!”
“快走吧,等會還要麵見皇上呢!”
孟瑜臉上掛著虛假的關心,把懷裏的手帕遞過來給我。
“妹妹,擦一下臉吧。”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在宮裏受苦了,但爹娘是為了孟家著想,你也別怪他們。”
“你放心,等以後找個機會,我會和皇上求情,讓他放你出宮。”
孟瑜這話一出,爹娘第一個不同意。
娘尖細的嗓子裏夾雜著焦急:
“不行!兒啊,你要是去皇上跟前求情,萬一皇上察覺有異,事情一旦暴露,你的仕途就毀了!”
爹也讚同的點點頭:
“沒錯,我孟家的光明前途,榮華富貴決不能因為她而葬送!”
旁邊的孟柔細細看了我幾眼,突然嗤笑一聲,眼裏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好了大哥,你就別總心地善良當老好人了。你想冒著被殺頭的風險送她出宮,但是說不定,人家還不想出去呢!”
“她一個女子在深宮裏十八年沒被發現身份,誰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苟活下來?”
“說不定人家給幹爹暖床暖得很樂意呢!”
2
話音剛落,我嫌棄的皺了皺眉。
幹爹?
她指的是皇上嗎?
謝邀,我們玩得沒那麼花。
這話要是讓那個愛生氣的聽見了,指不定得發多大的火。
我沒好氣的回道:
“我沒什麼所謂的幹爹,不過我在宮裏是走是留,也輪不到你們操心。”
爹娘一臉鄙夷的看著我,那目光好似在看青樓裏最下等的娼妓。
孟柔嫌棄的皺皺眉。
“看吧,我就說她才不想出宮。大哥你就是太善良了瞎操心。”
“快走吧,可別讓皇上等,大不了等以後我入了宮服侍皇上,多照顧她就是了。”
照顧二字被她說得格外重,誰都聽得出來裏麵的含義。
孟瑜卻鬆了口氣,露出一個放心的笑。
“柔妹妹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終歸是我對不起她。”
這話一出,爹娘又是一幅心疼孟瑜太懂事的模樣。
而我捂著臉,剛打算離開,找侍衛狠狠打這幾個膽大包天的人一頓,聽到孟柔的話,腳步一頓。
入宮?
就她?
心裏的火燒得更甚了。
我今日穿了久違的太監服飾站在這,就是因為大臣催皇上納妃嬪。
孟柔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說她要當妃嬪?
簡直做夢!
我氣得冷哼一聲就打算上前收拾她。
孟柔見我冷笑,不高興的指著我的鼻子:
“你個爬老太監的床的下賤玩意,竟敢笑我!”
“我哥可是狀元,等今日麵見完皇上,我要想進宮,還不是易如反掌?”
孟瑜在一旁趾高氣揚。
“沒錯,柔妹妹你就放寬心吧。聽說選妃不日就會舉行,到時候我在皇上身邊提起你幾句,你定能留在皇上身邊。”
孟柔聽完紅了臉。
爹娘也一臉驕傲,仿佛自己的女兒已經進宮受寵。
爹的臉上紅光滿麵:
“哈哈哈哈哈,我兒子在朝廷把持朝政,我女兒在後宮生皇子!”
“到時候皇上就是我們的女婿,那我們不就是比皇上還高的存在!”
“我們老孟家真是光耀門楣了!”
我聽得眉心一跳。
他們也真是嫌自己命大,竟然敢在皇宮說這樣的話。
真是嫌腦袋安在脖子上太重了。
孟瑜也緊張的環視一圈,見禦花園除了我們再沒別人,這才鬆了口氣。
見他們這幅貪得無厭又膽小怕事的模樣,我冷笑一聲。
“易如反掌?女婿?這話你們也敢說出口,也不怕皇上誅你們九族!”
見我反駁,爹漲紅了臉,惡狠狠的瞪著我。
“你給我閉嘴!”
娘看了我一眼,渾濁的眼睛一轉,突然拉住了暴怒的爹。
“好了老頭子,少說幾句,這可是在皇宮。”
隨後看向我時,那臉上又換上熟悉的諂媚。
“沅兒啊,你入宮也有十八年了,見過皇上嗎?他有什麼愛吃的?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孟柔嗤笑一聲。
“就她?你看她那個窮酸樣,怎麼可能會見著皇上!”
我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是嗎?那可真是出乎你的意料了,皇上我不僅見過,還負責伺候他呢!”
3
孟柔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怎麼可能!”
孟瑜也鄙夷的笑了一聲。
“好了妹妹,你不用假裝自己過得很好。你要是真在皇上身邊伺候,怎麼可能穿的是最下等的太監服飾?”
“再說了,誰不知道皇上身邊隻有一個安公公近身服侍?”
“就算你真的見過皇上,可能也就是遠遠看見過幾眼吧?”
沒等我反駁,孟柔已經捂嘴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姐姐,你要打腫臉充胖子,也裝得像一點好吧?”
“真是招人笑!”
我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你要是知道我每天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皇上,可不得氣死!
孟柔眯著眼打量我一陣,厭惡的皺起眉頭,隨後擔憂的對爹娘說:
“爹娘,這罪臣臉和我長的如此相像,等我入了宮,萬一被人發覺,順藤摸瓜查出當年的事怎麼辦?”
娘聽完臉色煞白,急得不行。
“沒錯,要是被查出,到時候我們孟家就完了!”
爹也冷了臉。
“這件事絕不能被查出!”
說完,他眼裏竟閃過一絲殺意!
我心裏一驚,轉身撒丫子就想跑。
孟瑜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抱住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脫,奈何力氣懸殊過大,累得氣喘籲籲,還是沒能掙脫。
孟柔笑意吟吟的上前,直接給了我的臉一巴掌!
我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氣死我了!連皇上都不敢這麼打我!
我正要破口大罵,被娘拿出臟得看不出顏色的手帕一把塞進我嘴裏。
嗚嗚嗚嗚嗚!
爹不客氣的拽住我的手臂往隱蔽的地方拖,嘴裏還咒罵道:
“你還想跑?還敢亂叫引人來?”
直到把我拖進假山,孟柔又猙笑著上前。
她的手裏,拿著款式時興的簪子。
“姐姐,你也別怪我心狠,誰讓你一個下等太監,竟敢和我長得相像?”
“我未來可是身份尊貴的妃子,你有什麼資格和我長得像!”
說完,她拿著簪子就朝我的臉劃來!
我急得腳用力一蹬,躲過孟柔的簪子。
手險些脫臼才從孟瑜的壓製下掙脫出來,我顧不上疼,一把拿掉嘴裏臟兮兮的手帕,高聲道:
“大膽!我可是皇後!”
幾人的動作一滯,空氣陷入沉默。
“噗嗤!”
孟柔毫不掩飾的嗤笑起來。
“哈哈哈,你莫不是得了癔症!就你?還皇後?哈哈哈哈哈!”
孟瑜也嗤笑一聲。
“誰不知道皇後可是戶部侍郎的女兒,你編瞎話也該編得像樣一點。”
一開始被嚇住的爹娘和孟瑜也很快回過神,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瘋子。
我撿起石頭握在手中,盡量保持鎮定。
“你們可想好了,要是傷了我,皇上不會放過你們!”
孟柔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哈哈哈,我的傻姐姐,你現在說的要是你的好幹爹,我們可能還會信,你說你是皇後,是把我們當傻子嗎?誰信啊?”
看著眼前這四人絲毫沒有被震懾住的樣子,我的心裏止不住的後悔。
早知道今天扮成太監溜出宮會遇上他們,我肯定不出門!
偏偏巡邏的侍衛也被我支走了,我真是想叫個人來幫我都叫不到。
孟瑜從孟柔手上接過簪子,看著我的眼神陰沉沉的。
“沅妹妹,我們也是為了孟家的百年大業著想,等我官至宰相,柔妹妹掌管後宮,孟家成為權貴大家,孟家後人會記得你的付出的。”
“所以,你就別掙紮了,劃花你的臉讓我們沒有後顧之憂,為孟家犧牲,是你的榮幸!”
說完,他一步步朝我走來,我把手裏的石頭朝他丟去,轉身就跑!
沒想到身後是池塘,我不慎跌了進去。
“救命!救......”
我不會鳧水,和他們對峙又失了力氣,沒多久就快沉下池底。
朦朧中,我看到孟柔一把抓住爹娘想上前的手。
“爹,娘,是她自己摔進去的!”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禍害,不如趁此機會......”
4
我的心裏越發著急。
爹娘明顯被她說動,臉上猶豫幾秒,隨後徹底被陰狠代替,冷眼站在岸邊看我漸漸下沉。
閉眼之前,是四人冷眼旁觀甚至帶著期待的眼神。
“噗通!”
滿心恨意之下,有人入了水,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上拖。
撕心裂肺的咳嗽許久,嗆進去的水被咳出來,我終於呼吸到空氣。
救我上岸的人把我丟在岸邊,後退幾步打量著孟家人。
孟家人見我沒死成,還被外人救了上來,內心大駭,麵色蒼白,卻強撐著鎮定上前來。
孟瑜擺出一幅威嚴的樣子開口:
“你是何人?我可是新科狀元,見到我,還不跪下?”
我終於從窒息中緩過神來,也抬起頭想看看是何人救了我。
抬眼的瞬間,那侍衛對上我的眼,驀然瞪大眼睛,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身後的孟瑜原本還有些忐忑,看到此景,鬆了口氣,得意的哼了一聲。
“算你識相!我們一家人入宮赴宴,看到這小太監落水,奈何沒人會鳧水,幸好你路過救了他一命。”
我聽得隻想跳起來抽他兩巴掌!
明明是他們想害死我,現在倒忙著把自己摘幹淨!
孟瑜裝腔作勢完,低下頭來打算威脅我。
“我警告你......”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跪著的侍衛手上的匕首已經抵上了他的脖子。
孟瑜怒不可遏,對上侍衛帶著殺意的眼神,到嘴的訓斥被咽了回去。
身後的爹娘和孟柔要衝上來,被侍衛一個眼神瞪得不敢開口。
孟瑜臉色鐵青。
“我可是狀元!你敢殺我?”
侍衛聽了這話,並不害怕,隻恭敬的看向我,看到我臉頰紅腫,看向孟瑜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殺意。
孟瑜見侍衛對他的身份毫不害怕,氣得臉都紅了,礙於脖子上的刀才沒輕舉妄動。
我鬆了口氣。
我想起來了,此人是皇上的護衛,從前毒啞自己也不願背叛皇上,很得皇上重用。
他肯定也是認出了我的身份。
見侍衛如此緊張我,身後的孟柔帶著看穿一切的自信開口:
“這就是你那個老相好吧?”
“還不快讓他放開大哥!”
身後的爹娘急得都快站不住。
娘聲音裏都是顫抖:
“你個逆女,還不快讓人放開瑜兒!傷了我的瑜兒,你承擔得起嗎?”
孟瑜強撐著鎮定開口:
“隻要你對今天的事守口如瓶,我可以放你們一馬,不在皇上跟前告發你們!”
我剛要吩咐侍衛先給這聒噪的幾人來一刀,旁邊就傳出一道威嚴的聲音:
“孟狀元想和朕告發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