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的心猛地一顫，爸爸是不是心疼我了？

我抬起頭，正準備告訴他“星染不怕痛”。

可下一秒爸爸的目光直直看向醫生叔叔，語氣堅決：

“醫生，請務必......還原那天最完整的記憶。”

他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

“我隻想知道舒雅是怎麼死的。”

“哪怕......哪怕孩子之後變得更癡更傻，甚至......哪怕她醒不過來，我也認了。”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很輕。

我聽不太懂全部，但爸爸的眼神，卻讓我心裏痛痛的。

醫生眼神複雜，什麼也沒說，隻是沉重地點了點頭，示意操作繼續。

頭頂的機械聲再次響起。

銀針，猛地刺破頭皮，鑽進了我的頭骨。

“呃啊——！！”

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我控製不住地慘叫出聲，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好痛......真的好痛…

但我死死咬住嘴唇，死死控製住身體。

我不能動，不能掙紮。

爸爸說了，要聽話，要乖，才能見到媽媽。

我攥緊拳頭，在心裏一遍遍默念：

星染不怕......星染不痛......星染聽話......

隨即，審判庭前方巨大的屏幕上，畫麵開始浮現。

是媽媽。

但不是會動的媽媽，是照片裏黑白的媽媽。

天空灰蒙蒙的，下著細細的雨。

許多人穿著黑衣服，站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

爸爸跪倒在地上，他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我跪在濕冷的泥地上，呆呆地看著墓碑。

突然，爸爸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地搖晃：

“星染！你看著爸爸！那天放學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拿刀捅媽媽的人是誰？！你看見她的臉了對不對？！你說啊！！”

我被嚇傻了。

爸爸的眼睛紅紅的，像要噴火，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可怕的樣子。

我慌了，習慣性地縮起脖子，嘴裏反複念叨著：

“對不起......星染錯了......是星染的錯......”

“對不起有什麼用？！”

爸爸的眼睛更紅了，幾乎要滴出血來。

“我要凶手！我要真相！”

“你為什麼不是個正常孩子？！你為什麼記不住？！”

“你媽就死在你麵前！血就濺在你腳邊！”

“你怎麼能忘？！你怎麼敢忘？！！”

說完，他揚起手，“啪”的一聲扇在我的臉上。

“你憑什麼感覺不到痛苦？！”

“我恨你！陸星染！我恨你！！怎麼死的不是你！！”

我被打得偏過頭，耳朵嗡嗡作響。

臉很痛，但心卻好像更痛。

我明白了，爸爸恨我......

因為我是笨蛋，我記不住，我不正常。

都是星染的錯。

星染笨。

星染該死。

我低著頭，眼淚簌簌落下。

爸爸看見我哭，情緒更加激動了。

他拽住我的胳膊，粗暴地將我拖到媽媽的墓碑前。

“磕頭！給你媽媽磕頭認錯！懺悔！”

“因為你沒用！因為你傻！你媽媽才回不來！”

他的手掌按在我的後頸，用盡全力將我的頭向下按。

“砰！”

額頭重重磕在冰冷濕硬的石階上。

“說！你錯了！說你對不起媽媽！”

“砰！”

又是一下。

“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媽媽！”

“砰！”

“磕！繼續磕！”

“砰！砰！砰！”

我像一具失去控製的木偶，任由爸爸按著我的頭，一次次撞擊著石階。

額頭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嘴裏重複的嗚咽：

“對不起......媽媽......星染錯了......對不起......”

不知磕了多少下，爸爸按著我的手突然脫力般鬆開了。

我維持著跪伏的姿勢，一動不動。

爸爸看著我，眼睛紅得可怕。

隨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突然癱軟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

哭聲裏，充滿了絕望，或許還有一絲對我的心疼。

畫麵在這裏戛然而止，屏幕陷入黑暗。

審判庭裏，一片死寂。

觀眾席上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這......這算什麼？！”

爸爸猛地從觀眾席站起來，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我要看的不是這些！！！”

“我要看的是舒雅被殺的那天的記憶！！”

他的目光移向我，聲音尖利：

“陸星染！是不是你不夠心誠？！”

“是不是你不聽話，抵觸了？！所以才看不到那天的記憶！！是不是！？”

我被嚇得一哆嗦，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對不起......星染聽話......星染不怕痛......爸爸不生氣......爸爸不哭......”

醫生上前一步，試圖解釋：

“陸先生，記憶提取是有層次的，越深層的記憶埋藏越深，也越......痛苦。”

“通常需要從淺層記憶開始引導，逐步......”

“我不管！”

爸爸根本聽不進去，他朝著醫生嘶喊：

“那就繼續！！往下挖！跳過這些沒用的！”

“我要看到真相！我要知道我妻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瞪著醫生，又狠狠瞪向我：

“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