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板體檢查出肝癌後，老板娘順勢接手了煙花公司。

新官上任三把火，而這第一把火就直接衝著我來了。

“蘇科！你自己心裏有數，你這所謂的安全評估員，也就是個在公司混吃等死白拿工資的！”

“你自己自覺點，每個月降薪60％，並把以前多發的工資退回來！看在我老公的麵子上，還能繼續養著你，不然你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老板娘長長指甲戳著工資表，語氣裏滿是不屑。

我盯著通知單上下調至2400元的工資，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她不知道，就在進總裁辦的前一秒，我收到了應急管理部門的錄取通知。

1

臨下班之前，公司群消息突然彈了出來。

秘書部的小陳連續艾特了我三次。

【@研發部蘇科，來總裁辦公室一趟！】

連續三次全群通報，我也忍不住疑惑起來。

上周老板在體檢時查出肝癌晚期，在醫生的催促下，當天便選擇住院治療。

而老板娘，則是在第二天，就拎著小包坐上總裁的位置。

她一個平日裏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外行人來公司指手畫腳，效果顯而易見。

因為僅僅不到一周的時間，周圍的同事全都被折騰的怨聲載道。

想起之前同事的抱怨聲，我思考半晌，將手機調成錄音模式，這才起身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老板娘劉素梅坐在辦公桌後麵，見我進來，她那被眼線包裹的眼睛一挑。

從桌子上找出一張文件向我扔了過來。

“蘇科是吧！研發部的安全評估員，一個月工資8000，這錢你拿的虧心嗎？”

我被問的滿腦袋問號。

虧心？

我為什麼要虧心？

公司研發部每年研究出那麼多種新型煙花，每次隻要出了新品，我都必須從原料開始研究，確保沒有任何安全隱患。

甚至在正式生產之前，還得開出安全證明，簽署上我的名字作保。

這一個月8000的工資多嗎？

無語之後，就是無奈。

“老板娘，我這個職位是安全評估員！”

“行業內也是有薪資標準的，我這每個月8000的工資，在市裏其他煙花公司裏，可都是數得上的最低數！”

我的話音剛落，老板娘頓時雙眼冒火。

她一巴掌狠狠拍子桌子上，隨即衝著大聲嚷嚷起來。

“蘇科！我老公就是太仁義了，才會讓你這種人扒著公司吸血！”

“這什麼安全評估員？別人不知道，你難道心裏沒有一點數？”

“我告訴你，你在公司沒有一丁點貢獻，就是吃白飯的！我老公傻，被你耍著玩，但是我劉素梅可不是傻子任你哄騙！”

“你自己自覺一點！我已經讓財務室整理出你以往的工資表了！”

“以後你的工資下調百分之60！還有，之前你多領的工資，也得全部給我吐出來！”

“給你三天時間，錢如果沒到賬，可別怪我不客氣！”

看著劉素梅一臉橫樣，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這人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難道她不知道，現在搞得這一出是犯法的嗎？

好在我提前開啟了錄音，不然事後她反口，我還真的拿不出證據！

想到進辦公室前收到的短信，我強迫自己壓下火氣。

劉素梅說的沒錯。

我從大學畢業後就進入恒亞煙花公司，直到現在整整八年時間。

老板對所有員工都很不錯，而我也對公司有了感情。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真的不想在離職前鬧的不歡而散。

我狠狠閉了閉眼，深深看了眼趾高氣昂的劉素梅。

捏著降薪通知書離開辦公室。

可事實告訴我。

原來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2

午休剛剛結束，陳秘書敲門走進辦公室。

還不等我開口，一疊文件直接拍在我麵前。

“蘇評估員，麻煩你盡快簽一下，老板娘交代的，今天下班前必須上交！”

我一頭霧水。

可當我看清文件上的字跡後，氣得差點心梗。

這哪裏是文件，分明就是一張張欠條！

整整八張欠條，每張的欠款金額為6萬7200.

劉素梅這是要把這八年裏我領取到所有她覺得不值得的部分全部收回去！

“陳秘書！我在恒亞整整八年，每個月領的工資都是在標準之內！甚至在評估員工資浮動時，我也從沒要求過漲工資！”

“現在讓我打這個欠條......也太沒道理了吧！”

小陳拚命控製著表情，但是看向我的眼神裏，也不免多了幾分同情。

“蘇評估員，你知道的，我也隻是個打工人......”

“這些欠條......是老板娘親手交給我的，我壓根做不了主......”

一瞬間，我隻覺得腦袋都在充血。

怒氣湧上頭頂。

我猛地抓起那疊欠條，大步衝進總裁辦公室。

“這個欠條是什麼意思？”

“我在恒亞辛辛苦苦幹了八年，合著我給恒亞賣命，到頭來我還欠公司的錢？”

她滿臉不屑，翹著二郎腿晃個沒完。

“怎麼？吸公司血你還吸上癮了？”

“我告訴你，要不是看你是公司的老員工，讓你賠這五十多萬，都是少的了！”

我雙眼憋的通紅，從來沒覺得會有人這麼惡心！

大學畢業後，因為專業冷門所以壓根找不到對口的工作。

當初校招我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給恒亞投了簡曆。

沒想到王總毫不介意我沒有工作經驗，反而堅持給我報了成人培訓班，拿了安全評估員證書。

這也是為什麼，恒亞的工資明明低於行業標準，我卻一直沒有跳槽的原因！

可現在看來，我的忍讓在別人眼中，似乎就是個軟包子。

所以誰都能來捏一把！

想到這裏，我一把狠狠拍向桌子，語氣狠厲。

“老板娘，不懂可以去學，但是別不懂裝懂！”

“你這麼做事，難道就不怕把公司折騰沒了？”

話音剛落，劉素梅突然捂著嘴嬌笑出聲。

“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可都聽我老公說了，要不是我老公，你現在怕是還不知道在哪裏掃大街呢！”

“我記得你大學專業學的是什麼園藝！”

“像你這種就是純純的白眼狼！我老公對你這麼好，你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

“我要是你，別說拿公司這麼多錢，公司栽培你出來，你就應該免費給公司打工！”

我死死盯著她臉上的嘲諷表情，再也沒了耐心。

“行！既然跟你說不通，那我就去找王總！”

“我今天還真不信了！王總難道就放任你這麼在公司裏亂來？”

劉素梅聽見我的話麵不改色，反倒是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去唄！”

“你可別忘了，我跟老王才是一家人！”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真不是個東西！”

3

我握著一疊欠條回到自己辦公室。

剛剛那一出氣得我七竅生煙，連耳朵都響起嗡鳴聲。

原本我並不想打擾王總。

畢竟他剛剛查出肝癌，現在還在治療中，沒必要用公司的這些破事去耽誤他。

可現在......

劉素梅簡直欺人太甚。

我忍了又忍，還是拿出手機撥通王總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我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清了來龍去脈。

其實王總就是我對恒亞的最後一絲交情。

畢竟，受人恩惠怎能忘記？

可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後，徹底將我心底的期盼澆滅。

“小蘇啊！你嫂子人不壞，她也就是急了！”

“你也知道，我這一生病，你嫂子不但要忙前忙後照顧我，還得接手公司這一堆爛攤子......”

“今年經濟下沉，咱們公司可一直都是在幹賠本買賣......”

“你多包容包容......”

電話掛斷，我隻覺得心涼了個徹底。

王總雖然話說的委婉，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合著我在公司的這八年，也就隻感動了自己？

正在這時，辦公室大門被人一把推開。

劉素梅雙手環臂，臉上寫滿了戲謔。

“怎麼著？告完狀了？”

“不會真以為你自己有那麼重要吧！還是你覺得我老公是個傻子？”

“不維護自己老婆，反而護著你這個廢物？”

不等我回應，她自顧自說道。

“告訴你，今天不管怎麼著，這欠條必須簽了交上來！”

“我隻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三天後我沒收到錢，那不好意思，我們隻能走法律程序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先不說我能不能勝訴，但你可就一個人，實在不行咱們就慢慢來！我耗也要耗死你！”

腦袋一直處於充血狀態，氣得我眼前一陣陣發黑。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走法律程序？

這不就是妥妥的威脅嗎？

劉素梅這招走的是陽謀。

一旦公司起訴我，不管我是不是被冤枉的，都相當於跟公司撕破臉了。

到時候離職想要再找工作，誰都不會要一個身上有隱患的人！

更別說......我的考公成績還在公示期，若是現在出了這種紕漏，那應急管理部的鐵飯碗，可就泡湯了！

所以為了以後，必須要忍！

我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這才低聲回了句好。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再不甘心也沒辦法。

我利落的在欠條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拿去複印了一份副本。

劉素梅接過欠條，一臉笑意的低聲嘲弄。

“這不是能聽懂人話嗎？早點辦了多好，還得我親自過來催你！”

“對了！我可警告你，等你把錢還上這事可就算過去了！”

“如果讓我發現你把情緒發泄在工作上，有你好看的！”

劉素梅撂下狠話轉身就走，我卻死死握住拳頭。

這個傻逼！

我一定！

一定要讓她好看！

4

當天晚上回家，我支支吾吾和爸媽說了今天發生的事後。

他們沉默了半晌。

隻是默默拿出一張銀行卡遞了過來。

我知道這是他們一輩子的存款。

平時父母總是摳摳搜搜連頓好的都不敢吃，我卻一次性揮霍了他們這麼多積蓄。

愧疚讓我忍不住眼眶泛紅。

可沒有辦法，我隻能丟下一句一定會還便匆匆離開。

次日一早，我提著五十多萬現金和一張辭職報告，直接拍在劉素梅麵前。

“這是537600，一分一毫都不少，現在全部還給公司。”

“還有！我要辭職！”

劉素梅一個眼神甩過去，陳秘書上前就要講裝錢的袋子提走。

我卻一隻手死死按住包，直勾勾的盯著陳素梅。

“怎麼？你這是後悔了？”

“我告訴你，這是公司的錢！別忘了我昨天跟你說的！”

我忍不住嗤笑出聲，“哪來的道理？”

“還錢銷賬沒聽過嗎？我的錢擺在這，那欠條呢？”

“像你這樣的人，萬一錢還了，明天你再拿著欠條找我要錢怎麼辦？”

劉素梅被我不客氣的語氣氣地不輕。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疊欠條，啪地直接砸在我臉上。

“拿著趕緊滾！”

“還有！辭職可不是你說了就能走的！”

“公司有規定，辭職必須提前半個月打辭職報告，沒聽過？”

“哦！對了！鑒於你是主動辭職，給公司帶來了損失，所以你這個月以及接下來半個月的工資沒了，作為給公司的補償！”

我真的沒忍住，氣笑了。

這還真是稀奇事。

昨天說我對公司毫無用處，逼著我欠下巨額債務。

今天又說我離職對公司造成損失，所以扣薪補償。

真是黑白都由她說了算了！

一句句國粹在我嘴裏瘋狂打轉，我真想幹脆不管不顧的罵出來。

但想到還在走流程的工作，和昨天的法務警告，我強迫自己壓下所有情緒，冷著臉轉身離開。

劉素梅真的是個合格的資本家。

有我這麼個免費勞工，她真的是利用的毫不手軟。

當天下午，劉素梅踩著小高跟氣勢洶洶的來到研究部。

“愛愛樂園那邊下了筆藍色煙花的訂單，我記得前幾年咱們啟動過藍色煙花的項目，也有了成品！”

“蘇科！你等會找出那份資料，開具安全證明投入生產！”

“聽到沒有！動作都給我搞快點！”

她的話音剛落，研究室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項目為什麼擱淺。

因為藍色煙花中必須用銅成分，而銅是最不穩定的化合物，不僅燃燒後會產生毒物，且一旦保存不當，就會引起意外爆炸。

別說恒亞這種小公司了，國內目前沒有哪家公司擁有這種頂尖技術！

劉素梅目光灼灼的盯著我，我卻忍不住心裏一沉。

這個安全證明我是絕對不能開的！

但凡藍色煙花產出，之後發生的一切意外，可就是我蘇科的鍋了！

“不行！”

“藍色煙花本來就是實驗型項目，當初立項也就是為了研究，壓根不符合安全標準！”

“這種證明我不可能開的！”

劉素梅撲上來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臉上，“你TM別給臉不要臉！讓你開就趕緊開！”

“別以為你現在用這種手段就能給公司使絆子！”

“這是2000W的訂單，搞黃了訂單你賠得起嗎！”

劉素梅臉色漲紅，表情都微微扭曲起來。

可我心裏沒有絲毫波動。

這種會毀了我一輩子的事，我是絕對不可能妥協的！

5

我沉默著回辦公室收拾東西，然後不顧劉素梅追在身後的臭罵轉身就走。

還沒等我回到家，公司大群已經劈裏啪啦攢了上百條消息。

【蘇科無辜曠工，對工作全然不負責，為公司造成巨大損失！】

【以下是公司商討出的處罰方案。】

【離職等待時間延長至60天，並賠償公司損失20W，三天內處罰款必須到賬，否則就走法律程序！】

麻了！

人真的麻了！

這個傻逼沒有絲毫底線，沒見過哪家公司敢這麼罰款的！

這劉素梅還真把自己當上帝了？

可想到她口中的法律程序，我還是忍不住惱的拚命抓頭發。

正在這時，一條係統短信彈了出來。

【H市應急管理部】蘇科：您已被我部正式錄用，請於9月8日帶上證件前來報到。特此通知。

眼前突然模糊，黑色的字體逐漸扭曲，可心裏卻是無比的暢快。

一切塵埃落定！

現在！無論她劉素梅耍什麼花樣！我都不怕了！

我顫抖著手指，打開和劉素梅的私聊窗口。

【劉總，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敲詐我的五十三萬七千六，以及這一個多月14000的工資還回來！】

消息剛發出去，對麵幾乎是秒速回複。

【去你媽的，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玩意！敲詐到老娘頭上了！】

【我還沒找你麻煩呢，你還敢來要錢？信不信我現在就讓法務部起訴你！】

看著她絲毫沒有悔改之意，我啪的一下暗滅手機。

給她機會不珍惜，那就別怪我了！

次日一早，我按照往常上班點去了恒亞。

隻不過這一次，我可不是去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