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夫君成婚三年,他體弱多病的小表妹守寡歸京,搬進了侯府養病三年。
從此,他暗示了我九十九次,想娶她做平妻。
第一次,他歎:“靜妤時日無多,唯願嫁我,我豈能負她?”
我氣得渾身發抖,罵他負心薄幸,他拂袖而去。
第二次,我闖入側院與她當麵對質,換來他一句善妒不堪。
......
第九十九次,我已無淚可流,安靜地聽他講完,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
次日,他便將府中我栽培三年的牡丹盡數掘去,移栽了表妹最愛的垂絲海棠。
不過半月,府中下人皆以側院為尊,視我如無物。
第一百次,我決定成全他們。
他如釋重負:
“疏桐,你能想明白最好,無論如何,我也是要娶靜妤的。”
“她剩的日子不多,可我們還有一輩子。待她死後,你依舊是我唯一的妻。”
他並不知道,我以自請替公主和親與侯府辛密為條件,換了一道和離聖旨。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不,我願他永世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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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初八是個不錯的吉日,我和靜妤的大婚之日就安排在這天。”
傅雲舟說這話時,正細致地描摹喜帖上的並蒂蓮,嘴角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
我靜靜坐一旁,聽他親力親為地安排著一切事宜,心中毫無波瀾。
連回應他的話,都覺費力。
“疏桐,靜妤喜歡熱鬧,宴席就設在正院罷。”他頓了頓,“你若不願操持,我讓管家......”
“好。”我打斷他的話,隻望著窗外新植的海棠。
他有些詫異,抬眼打量我。
成婚三年,他第一次得到了我的妥協。
“疏桐,”他放軟語氣,“我知道平妻一事委屈了你,但靜妤她,終究是我的責任。”
我垂眸不語。
想起他表妹初入府時,傅雲舟也是這般說:
“靜妤母家敗落,夫婿早逝,如今久病在床孤苦無依,她到底是我的表妹,我不能坐視不理。”
“你信我,我與她自幼相識,絕無非分之舉。”
後來他說:
“疏桐,大夫說嫣兒時日無多。”
“她病得這樣重,最後的心願不過是留在我身邊,我不忍她抱憾而終。”
這樣的暗示,他提了九十九次。
我也拒絕了九十九次。
三日前,他送來一對東珠耳墜。
成色極好,價值連城。
可我卻高興不起來,甚至覺得諷刺。
成婚三年,傅雲舟鮮少送我禮物。
這一次,也不過是為了補償我“失足”跌下閣樓的事。
即便他親眼看見孟靜妤伸手推我,即便我腹中已有他三月骨肉。
他仍將表妹護在身後,將這件事定論為失足。
“表妹體弱,哪有力氣推你?”
他陪她離去,又以她受驚為由,連宿偏院多日。
自始至終,未過問我半句安危。
自然也不知道,那一摔,郎中說撞擊太猛,胎兒實在保不住。
也是在三天前,我終於點頭應允了他迎娶孟靜妤。
不是因為他求了聖上賜婚,隻是因為,我不愛了。
他久久等不到我的回應,終於轉過身,眉頭微蹙:
“疏桐,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靜妤她時日無多,我總不能讓她帶著遺憾走。”
“我和靜妤大婚的事我自會安排,你就安心養胎,不必操心這些了。”
他說得好聽,到底不過是覺得我不會好好操辦這場婚事罷了。
但我早已準備離開,這些自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好,侯爺安排便是。”
似乎沒料到我這般順從,傅雲舟愣了一瞬,視線落在我的小腹。
“孩子近日乖巧嗎,可有鬧你?”
我指尖一顫,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乖,很乖......”
乖到不曾鬧過我一日,乖到走的時候,都沒讓我太疼。
他蹙眉,還想再問,外頭已傳來丫鬟的急喚:
“侯爺,表小姐又咳血了!”
他立即起身,匆匆要走。
臨到門邊,卻回頭塞給我一個精致小巧的撥浪鼓。
“今日路過街市,見著有趣,想著孩子日後或許喜歡。”
我頓時愣住,幾乎忍不住又要落淚。
直到傅雲舟離去許久,我才拿起那隻撥浪鼓,輕輕一晃。
“咚、咚。”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
我癱坐在地,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我不明白。
不明白傅雲舟既然喜歡他表妹又為何要娶我。
也不明白既然娶了我,為何又要讓我承受這剜心之痛?
更不明白為何在我心死之後,又施舍這點微不足道的溫情?
我哭得渾身顫抖。
撥浪鼓掉在地上,發出兩聲咚咚的脆響。
幸好,距皇上賜下和離書,隻剩半月。
而傅雲舟迎娶孟靜妤的日子,也是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