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十歲生日這天，我拿到了醫院下的病危通知書。

癌症晚期，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我渾渾噩噩回到家，看見老公正拿著紙巾輕拭閨蜜的嘴角。

“慢點吃，小心燙。”

他動作溫柔，神色親昵，滿眼都是她。

而他們麵前正冒著熱氣的碗裏，

盛著我媽媽去世前包的最後一頓餃子。

......

“誰讓你們煮的？”

我衝過去看著兩個碗裏滿滿的餃子，幾乎快要站不住。

媽媽離開得突然，什麼都沒有留下，隻有這十七個餃子。

“為什麼不經過我的同意？為什麼？！”

我崩潰大喊。

疼痛像針紮一樣，密密麻麻席卷而來。

說不清到底是心裏的痛，還是癌症帶來的病痛。

“佳檸為你的生日跑前跑後，吃幾個餃子不過分吧？”

沈棲遲抬眼看向我，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明知道那是媽媽留下的餃子。”

平日裏我根本不舍得吃，去年生日才小心翼翼地煮了一個。

“那也不過是餃子而已。”

“你難道真打算放上十幾年嗎？”

沈棲遲說著，隨意舀起一個餃子塞進嘴裏。

“對不起知意，我不知道這是幹媽包的，我以為就是普通的速凍水餃。”

陸佳檸尷尬起身，伸手要來拉我。

我側身躲開：

“滾。”

我話音落下的那刻，她迅速紅了眼圈，委屈地看了一眼沈棲遲。

“就為了幾個餃子，至於嗎？”

沈棲遲責怪地看向我，迫不及待地維護起陸佳檸。

“滾！”

我紅著眼睛，撕心裂肺地怒吼。

“知意，你別生氣，我這就走。”

陸佳檸身子晃了晃，眼淚奪眶而出，哭著跑了出去。

“許知意！你簡直無理取鬧！”

沈棲遲忙起身去追，隻是太過著急，不小心帶翻了桌上的碗。

餃子連湯帶水地撒了一地，他頓了頓，依舊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我忙撲在地上，抓起餃子就往嘴裏塞。

生怕慢一點就糟蹋了媽媽的心意。

媽媽因為車禍，離開得很突然。

去年年初，明明前一天還在給我包餃子，計劃著要回老家看海的人，

第二天就躺在了冰冷的太平間。

“知意，我找人訂了冷凍效果最好的冰櫃。”

“媽媽留下的餃子一定可以完好無損地保存很久。”

“無論十年二十年，我會想盡一切辦法。”

當初那樣真誠的人，卻在一年後，說出“不過是餃子而已”。

我忍不住捂著嘴劇烈地咳起來。

甜腥味從喉嚨裏一點點湧出，手心裏滿是刺目的紅。

擦了擦手，我將最後一個餃子塞進嘴裏。

胃裏一陣翻湧。

我衝到衛生間，餃子連帶著鮮血一起吐了出來。

我跌落在地上，怔怔地看著那些餃子，眼淚洶湧。

“媽，對不起。”

我還是糟蹋了媽媽的心意。

“媽，我好想你，我終於快要見到你了。”

入夜後，沈棲遲回來了。

一邊通話，一邊走進隔壁的房間。

自我身體出現問題，常常半夜睡不安穩後，他便嫌太吵，與我分了房。

“明天降溫，小心別感冒了。”

“你身體不好，這兩天我帶你去做個全身體檢。”

“聽話，別讓我擔心。”

即便是隔了一堵牆，我也能感受到他濃濃的溫柔和關心。

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對我的。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陸佳檸很嫌棄沈棲遲，嫌棄他配不上我。

兩個人總是很幼稚地爭搶著關心我、愛護我。

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們把對我的關心和愛護都轉移到了對方身上。

胸口泛起酸澀，我歎了一口氣。

無所謂了，我反正快要死了。

我聯係主治醫生，拜托他開剩下十天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