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後獎杯被男友莫皓送給假千金後,我宣布了退圈。
為了徹底和過去告別,我改名換姓,注銷了所有聯係方式。
每個人都以為我死了。
他們終於在我的葬禮上,承認了我真千金的身份,把我的名字入了宗譜。
那是一場沒有死者的葬禮,卻讓每個人都記了十年。
十年後,我以鄉村教師的身份去京市參加感動全國十大人物的頒獎典禮。
莫皓居然在後台一眼認出了我。
他頓時紅了眼眶,攥緊了手,不想讓我看出他的顫抖:
“我以為......你已經走死了。”
我隻是笑笑,卻沒搭話。
他說的對。
現在還埋葬在過去的人,是他們。
而那個不被喜愛的洛溪,早就在十年前他和假千金領證時就已經死了。
1.
參加感動全國十大人物的頒獎彩排時,我在投資方介紹欄裏看到了莫皓的照片。
十年了,他幾乎沒什麼變化,仍是那副矜貴的模樣。
一旁的工作人員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順勢感歎道:
“莫少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深情,正式場合永遠穿的是與妻子結婚時的西裝。”
“可惜這麼多年了,莫夫人的屍體還是沒有找到。”
莫皓的未婚妻失蹤十年了,離開前唯一的消息是微博上的退圈聲明。
三個月後言家舉辦的葬禮上,宣判了她的死訊。
人們這才知道,她是言家離家出走的大女兒言清,因為落選影後而崩潰自殺。
獲得嘉獎的是她的妹妹,而頒獎者,是她相戀七年的未婚夫。
她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但我不是。
這次,沒有人能再奪走本屬於我的桂冠。
我和她,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聽著他們對屬於“言清”的懷念,我隨口附和:“說不定早就入土為安了。”
收回視線,我側身繼續與工作人員談論晚會安排。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
“小清!”
我目不斜視,依然和他人交談。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一道大力攥住了我的手腕。
在一旁工作人員驚訝的目光中,我穩住身形,轉身對上了莫皓的眼睛。
一張與言清截然不同的臉映照在他的眼中。
他死死盯著我的臉,像是要從上麵硬生生剜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你果然還活著!”
我嘴角彎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眼睛卻落在他身上的白西裝上。
十年前,他就是穿著這身西裝與我妹妹領的證。
後來,也出現在我的葬禮上。
十年不見,他還挺念舊。
2
我送走工作人員,手指摸索著晚會要用的演講稿,漫不經心的敷衍道:
“莫先生,我叫洛椿,不叫言清。”
他盯了我半天,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肯定是言清!”
“你當年傷的雖重,但以你的財力,做一場天衣無縫的整形手術根本不是難事!你以為換張臉就能抹去一切?”
十年前,我收到影後頒獎邀請的那天,欣喜的想親自告訴男友這個好消息。
結果在路上,我卻被黑粉潑了硫酸,全身大麵積燒傷,最嚴重是臉部。
我在醫院生命垂危時,卻收到了銀行卡餘額不足的通知。
我忍著灼燒的劇痛,沒辦法去細想原因,隻能打電話給莫皓希望他借點錢給我。
而他那時正在安慰落選的言霜,一次次掛斷我的呼救。
直到最後一次,他不耐煩的接通:
“就是用你點錢而已,你當演員賺了那麼多差這些嗎?”
“霜兒本來就因為不是親生的患得患失,我不過是和她領個證讓她有安全感,對外婚禮上的女主角還是你。”
“潑硫酸而已,哪個明星沒經曆過?你就這個心理素質,還不如幹脆死了呢,省得占著霜兒的位置。”
十五歲那年,我剛被找回言家,在偏心的言家夫婦那裏,隻有莫皓願意站在我身邊。
二十歲,我們訂婚,他牽著我的手,說以後我就是他的家人。
二十五歲,他為了安慰假千金,讓我去死。
那時,我便徹底心死了。
思緒回籠,正看到他腰板挺的更直,上下打量著我:
“你是不是看到消息,特地過來見我的?還穿了當初我們約定的紅色禮服......”
他緊緊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盯出個洞一樣:
“你假死這麼多年,穿個破衣服,賣賣回憶,就想讓我對你死灰複燃,重新愛上你?”
“實話和你說,霜兒這十年裏把我照顧的很好,你要是能真心悔過,認錯求我,說不定我還......”
“您想多了。”
我總算沒忍住,還是開口打斷了他:
“這衣服,是主辦方邀請的嘉賓禮服,我參加完頒獎典禮就走。”
“還有......”
我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他身上的白西裝:
“既然是慶典,就穿的喜慶點。”
“二手的衣服,跟人一樣,都臟。”
3.
莫皓愣住了,反應過來後連忙跟上我的步伐。
“爸媽明天辦了一個慈善晚會,去之前好好你補補禮儀,別再給他們丟人了。”
我身形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隨後加快了腳步。
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父母了。
剛出生時,家裏的保姆因為嫉妒,把我和她的女兒對調了身份。
她的女兒在言家做大小姐享福,我則被她賣給了人販子,直到十五歲才因為入學體檢發現真相。
我被改名為言清。
接回言家時,又瘦又臟還勾肩駝背。
言家夫婦難掩嫌棄。
“你這樣子,出去就是給我們丟臉,以後隻能說你是親戚家的孩子,聽懂了嗎?”
“雖然霜兒的母親做錯了,但霜兒是無辜的,還陪伴了我們這麼多年,這些感情是割舍不掉的。”
很快,他們就用行動向我證明了這點。
為了安撫言霜,他們讓我住在傭人房,美名其曰學規矩。
讓她繼續頂著言家千金的名頭,與我的男友聯姻。
甚至在我被潑硫酸性命危及時,醫生通知家屬簽字,他們說:
“我們才不是他家人,別打擾我們女兒領證的大好日子。”
“你告訴她,既然她說自己毀容了,那就別占著影後的名頭,領獎的事我們已經讓小皓帶霜兒去了,別再打來了。”
我躺在冰涼的手術台上,周圍的醫生護士無不歎息、憐憫的看著我。
大約他們也沒想到,台前光鮮亮麗的明星演員,竟然被所有家人拋棄了。
我本能的摸上被燒毀過的臉,光滑的觸感讓我回神。
回過神來,我才看到手機上彈出的群消息,那是我的學生群。
“椿老師,你提前到了怎麼不和我們說一聲!等著今晚彩排結束,我們接你一起吃飯~”
我笑著回了句好。
晚上,我和曾經的學生在京市最大的酒店聚餐。
“椿老師,我好想你啊——這次你來京市多待幾天嘛,住我那兒!我那裏大!”
曾經差點被母親賣掉的班長春曉,如今穿著幹練的職業套裝湊在我身邊撒嬌。
在京市打拚這幾年,她抓住機遇,創辦了在整個京市上流階層都享有盛名的產業。
那個因為父母雙亡而沉默寡言的物理課代表李玲,如今也滿臉笑意,插嘴打趣:
“班長,你又想獨占老師。”
“你房子地段那麼好,整天陽光直曬,老師不舒服的,還是去我那裏,我那兒還清淨......”
十年前的那瓶硫酸,讓我身上的皮膚異常脆弱。
當初在山村裏,也是物理課代表第一個發現我幾乎從不出門。
之後她果斷選了醫學,學成歸來的第一時間就親手替我做了全身的手術和整容修複。
雖然肉體已經恢複,但精神上的創傷還在,我依舊習慣待在沒有陽光的室內。
班長察覺這一點後,她便組織同學一起捐款幫我翻新了學校,讓我盡可能舒服的在屋裏休息。
她們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我笑著一個個婉拒,卻又忍不住和她們聊到深夜。
一群從山溝裏飛出的孩子,即使長大成人也仍舊像小雀兒一樣嘰嘰喳喳個不停。
有家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4.
第二天,結束我彩排的部分後,就是休息和等待的時間。
我有了空,就去了一趟當地的超市,打算趁這次機會給山裏的孩子們買點禮物和用品。
回來的路上,莫皓用助理查到的我的聯係方式,給我發了一條地址信息。
迎春酒店。
我曾經的班長春曉名下的產業之一,昨晚我還在那裏和學生們聚餐。
懶得理他,正打算坐公交回酒店。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突然停在了我的麵前。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帶上了後座,車門哢的一聲才讓我回過神。
“莫皓?”
看到身旁男人冷峻的側臉,我下意識蹙眉。
曾幾何時,這張臉帶給我的全是安心。
而現在,我唯一記得的隻有臨走時給他打的最後一通電話。
十年前,我捏著火車票,想告訴他我要回鄉下去了,以後不會再占了妹妹的位置。
可電話剛一接通,他傳來的怒罵就把我所有的話堵了回去:
“言清!我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改掉那些窮人的臭毛病!”
“要不是叔叔阿姨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為了那麼點小錢,故意搞出什麼病危通知,想栽贓陷害霜兒。你就非要這麼惡毒!”
“早知道你劣根難改,我當初就不該幫你!”
他親手抹去了我們之間所有的美好回憶。
現在我再看他,隻剩滿目狼藉。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嗤笑一聲:
“看見我很意外?”
他掃過我放在腳邊的購物袋,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買了些什麼破爛?十年過去了,你還是改不了這不得台麵的寒酸氣。”
“這次回來,就收收你那些小心思,這麼大人還鬧脾氣算什麼樣子?”
“你但凡能跟霜兒學一點,言家早就......”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
我隻是垂眸輕笑,語氣自然地接上他沒說下去的話:
“早就讓我認祖歸宗了。”
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十幾年了。
莫皓的神情有點複雜,他的眼神從後視鏡挪開,不敢與我對視。
忽然,他又狀似不經意的開口:
“旁邊盒子裏有個玉簪。”
我回到家後的第一個禮物。
就是他送的簪子。
在我最初被認回來時,麵對言家夫婦的嫌棄和言霜的挑撥,我幾乎抬不起頭來。
這個時候,他作為外人,卻將我護在身後,態度強硬地對言家夫婦說:
“叔叔阿姨,小清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她因為言霜的母親受了這麼多苦,你們怎麼能反過來怪她呢!”
後來,他親手為我挽上了一支精美的玉簪,捧起我從長發下露出的臉龐,眼裏滿是純粹的欣賞與驚豔。
我所有的自卑與怯懦,都被他小心翼翼地保護了起來。
我原本以為,即使沒有家人嗬護,隻要他在我就永遠無所畏懼。
可是當初在言霜的撒嬌下,穿著我們結婚用的婚服,笑著與她領下結婚證的人。
也是他。
十年前,在趕去民政局的路上,我曾打電話質問他:
“為什麼連你也要騙我?”
我可以接受本就不親的家人偏心,可以接受事業被資本幹涉。
隻有他不行。
因為那是我唯一的真心啊。
電話裏,莫皓沉默了許久,才認真地說:
“清清,你有親人,有我,可霜兒什麼都沒有了。”
“我隻想讓她未來有個保障。”
他考慮到了她的未來,於是獻祭了我過去的真情。
我神情恍惚中,沒看到拐角衝出的黑色人影,被硫酸正麵潑了全身。
身上仿佛又蒙上那種灼燒的疼痛。
我強迫自己從黑暗的記憶裏抽離,撥弄了一下耳鬢的短發,輕聲道:
“我十年前就不留長發了。”
莫皓愣住,側目看我滿眼震驚。
像是才發現我落肩的短發,再也挽不起來。
他唇瓣顫抖著仿佛想說些什麼。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他從見麵起就一直憔悴的麵容:
“這不是回去的路,你要帶我去哪兒?”
莫皓深吸了一口氣,放緩聲音回道:
“去言家的慈善晚會。”
5.
紅色的法拉利在飯店門口停下。
我滿臉不情願地被莫皓拽進去。
宴會廳裏,我的現身猶如一顆突兀的石子,打破了原本和諧的氣氛,
他們大概在猜測,言家這個失蹤了十年的大女兒,怎麼以這般落魄的模樣出現在這場慈善晚會上。
莫皓目標明確,直接把我帶到了宴會廳一側相對安靜的休息區。
那裏,我名義上的父母和妹妹,言氏夫婦與其千金,正與幾位看起來便身份不凡的人士談笑風生。
看到我們過來,言父言母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眼裏閃過一絲意外地愧疚。
“爸,媽,看我把誰帶來了?”
莫皓換上輕鬆的笑容,聲音故作灑脫。
言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眉頭微蹙,語氣帶著慣常的責備:
“回來了怎麼不先回家?還在跟你妹妹鬧脾氣?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不懂事。”
言父也沉聲道:
“既然回來了,就安分點。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他揮揮手,像是在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
“霜兒,帶你姐姐去換身得體點的衣服,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他們的話語如此自然。
仿佛我十年的缺席,我所經曆的一切苦痛掙紮。
都隻是我單方麵鬧脾氣。
他們甚至沒有問一句,我這十年過得如何?
臉上的傷怎麼樣了?
為何回來?
我沒理會他們的頤指氣使,眼神平靜如水:
“言先生,言太太,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一會兒我還要參加頒獎典禮,學生們還在等著接我,看不到我,她們該著急了。
言霜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裏,疼得我下意識甩手。
她作勢被我推到桌子上,提高音量,瞬間吸引了周圍更多人的注意:
“姐姐,你是不是還在怨我搶了你的位置?”
她演得情真意切,眼眶甚至泛起了紅。
“可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和你爭什麼,我隻是想和爸媽好好生活在一起。”
周圍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投來探尋的目光,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這孩子也太小心眼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揪著不放。”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樣子,還敢在這裏耍脾氣。”
我感到一陣荒謬的可笑,也不管他們打算幹什麼,轉身就走。
“站住!”
言母一聲厲喝,眼神裏滿是不悅:
“你妹妹好心好意教你規矩,你就這態度?今天你必須把規矩學好再走。”
言霜也在一旁幫腔:
“姐姐,你就聽媽的話吧,這也是為了你好。”
我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不屑地說:
“神經。”
我再次抬腳準備離開。
言母卻突然走上前來,揚起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宴會廳裏格外響亮。
我被打得摔倒在地上,臉頰火辣辣地疼,嘴角也滲出了血。
言母滿臉悲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你知不知道我們滿世界找了你多少年!結果你現在就這種態度?!”
“今天你必須給你妹妹道歉,否則別想離開這裏。”
我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擦去嘴角的血跡,一把掀翻了旁邊的宴會桌。
“我再說一遍,我是洛椿,不是言霜,你們言家沒資格來教訓我!”
言父氣得大喘氣,指著我憤怒道:
“好好好,這就是你的教養!言家教導了你這麼多年,還是改不了你骨子裏的卑劣!”
“把她給我趕出去!以後我們言家隻有一個女兒!”
言霜眼底劃過一絲暗喜,但麵上仍上裝模作樣地攔了一下言父:
“爸爸,別因為她氣壞了身子,那畢竟也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可能姐姐還是覺得受委屈了吧。”
莫皓也擋在我身前,語氣著急:
“你服個軟怎麼了?都是一家人,能真和你計較嗎!”
“你趕緊出去,等我和霜兒把爸媽哄好了,你再......”
話音未落,宴會廳的門突然被人踹開:
班長和課代表帶著一群官方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
“我看看誰敢在我的酒店裏,趕走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