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把自己和老公宋赫然相知相愛的愛情融入一幅畫,參加中國美術獎評比。
我落選了。
可獲獎作品,卻是一副和我創作理念一模一樣的畫。
我想不通,這種私密的創意也會撞車。
我立刻撥通老公的電話:
“名單出來了,獲獎的不是我。”
電話那頭,老公聲音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安慰我:
“也許這世上,還有另一對像我們一樣刻骨銘心的人呢?”
“沒關係的,等我出差回來給你帶禮物,開心最重要。”
掛斷電話,我的心一片冰涼。
確實世界上或許真的還有一對像我們一樣經曆刻骨銘心的人。
可,
我隻告訴他我沒獲獎。
沒告訴他,獲獎的作品是什麼。
01
調整情緒,我直奔頒獎晚宴現場。
入場後,我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一個被人圍在中間的女人。
此次比賽的獲獎者——蘇晴。
在我觀察她的同時,她也和我對上了視線。
但她在看清我的瞬間,眼神變得慌亂,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視線。
我心下了然,正想開口,主辦方已經熱情地叫住了她:
“蘇晴,這位是宮然,也是本次大賽的參賽選手,你們可以交流一下。”
她臉色有些蒼白,拿著香檳的手指緊繃,笑容也十分勉強。
“宮......宮小姐您好。”
看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沒忍住笑了一聲。
“蘇小姐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目光快速掃過她全身。
那身豪華的裝扮,顯然與她初出茅廬的身份和氣質不符。
我開口問道:
“這次獲獎的作品理念是關於兩人戀愛的深刻曆程,看來蘇小姐的男朋友的故事很特別啊。”
聽到我的話,她顯然更加緊張了。
她指節微微泛白,聲音帶著不自然的顫抖:
“是啊,我們認識很久了......他說,和我在一起才真正懂得了什麼是真愛。”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
“其實,他才是我的靈感繆斯。”
“本來初稿隻是記錄我們的初遇,後來覺得太平淡了,又增加了一些概念,覺得那應該是真愛。”
我參賽的作品名稱叫《初遇》。
她的參賽作品就叫《真愛》
多麼諷刺。
她憑借偷來的情書斬獲桂冠,再把原作者貶為庸常,仿佛這樣就能掩蓋她趁虛而入的竊賊本質。
我笑著附和,順勢加了她的微信。
最新的一條朋友圈,就是那張獲獎證書:
【特別感謝老師一路指導,這是我收到最棒的生日禮物!】
看看時間,那天正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他說出差忙碌,拒絕了我過去陪伴。
原來,不是怕我奔波,是怕我打擾了他為別人慶祝。
我們之間,我始終懷揣著一種混雜的幸福與虧欠。
幸福於他多年來無微不至的包容與支持,讓我能心無旁騖地沉浸於畫室的一方天地。
虧欠於自己在這段婚姻裏,似乎永遠隻是個專注自我、索取照顧的角色。
當他在工作與家庭間奔波時,我連一頓像樣的晚餐都鮮少為他準備。
每次看到他默默整理我淩亂的畫具,我總會心生歉疚,問自己是否太過沉溺自我,是否算得上一個合格的伴侶。
現在,我終於明白,真正該背負這份愧疚的,從不是我。
我收起手機,壓下翻湧的思緒。
再抬眼時,臉上已是風平浪靜。
蘇晴依舊緊張,臉色寫滿不安,生怕我發現了什麼。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你生日那天,剛好是我的結婚紀念日。真巧,我收到的禮物,跟你是同款呢?”
那份禮物,是一套藍寶石首飾。
裏麵那條項鏈,是我最崇拜的學長設計的。
從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宋赫然就知道我喜歡那位學長的作品。
他嘴上嚷著吃醋,但還是默默托關係、找人脈給我弄來了他各個時期的作品。
他說他自信,知道我整顆心都是他的。
他說看到我高興,他就更加滿足。
上個月,我無意間在他書房看到那條項鏈的競拍記錄,還暗自期待了許久。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視若珍寶的驚喜,不過是他為別人精心選禮時順帶的敷衍。
單獨的藍寶石項鏈,是我的結婚紀念日禮物。
這套完整的珠寶,送給了眼前這個女生。
蘇晴聽到我的話,臉上的笑容更僵硬了,嘴唇微張,卻隻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可笑。
宋赫然千挑萬選,就選了這樣一個場麵都撐不住的廢物。
我沒再多言,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晚宴。
坐進車裏,我打通了哥哥的電話。
他是宋赫然所在學校的股東,宮家如今的當家人。
“哥,留給宋赫然的校長位置取消吧,我要離婚。”
“嗯,他出軌了自己的學生。”
02
宮家的法務團隊堪比偵探。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我就收到了一個壓縮包。
裏麵不止有宋赫然出軌的實證,更將他這幾年的行蹤軌跡扒得清清楚楚。
去年夏天,我在廈門參加美術展。
宋赫然說想我,專程飛了過來。
但他在等我的間隙裏,帶著小情人去了海灘衝浪。
就連他發給我的那張報備圖,都是蘇晴給他拍的。
還有,我為了準備參賽畫稿長時間熬夜,昏倒在去美術院的路上。
路人用我手機打通電話,他說在香港出差,拜托先把我送去醫院。
也是那天,我被診斷出宮外孕。
我體諒他工作辛苦,自己預約了流產手術。
原來,那天是蘇晴生日。
他飛去香港,不過是為了給她準備驚喜。
就連他事後給我請的營養師,都是蘇晴的同學。
他帶回來安慰我的禮物,也不過是他們在香港逛街時,順手拿的奢侈品配貨。
我翻著蘇晴的朋友圈,一件件比對:
凡是我收到的禮物,她總會提早或推遲一兩天,曬出同款但更貴重、更用心的版本。
宋赫然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壓縮包裏的內容遠不止宋赫然的背叛。
還有那些受宮家照拂,口口聲聲喊我“嫂子”的人。
他們人前依舊拿著宮家好處,人後奉承著宋赫然和蘇晴的般配
這些人,想必不用我動手,哥哥自然會清理幹淨。
我一頁頁往下翻,心一寸寸沉下去。
直到一份血液檢測報告出現。
蘇晴的父親,竟和我妹妹林舒一樣,是稀有血型。
還沒點開詳情,我的手指已不受控地顫抖,頭皮陣陣發麻。
我用力按住右手,點開了那個文件夾。
蘇晴的父親,就是當年載我妹妹的網約車司機。
妹妹那天是來找我的路上出的車禍,兩人一同被送進搶救室。
但是宋赫然提前聯係醫院,把稀缺的血液優先供給了蘇晴的父親。
一瞬間,我如墜冰窟。
那天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妹妹脾臟破裂大出血,但是醫生告訴我血庫告急,要從其他醫院調取庫存。
她情況危急,已經不再適合轉院。
最終,妹妹沒能等到其他醫院的血液供給。
我眼睜睜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灰敗,身體一點點變冷,幾乎哭到窒息。
明明不在本市的宋赫然,卻在接到我電話後迅速出現。
他笨拙地安慰我,跑前跑後處理所有瑣事,反複說:
“不怪你,是那個卡車司機的錯。這不是你的問題,不要責怪自己。”
是的,妹妹是在來找我的路上出事的,我沒辦法原諒自己。
這件事之後,我心理問題嚴重,常常做噩夢睡不著覺。
是他陪我看醫生,陪我熬過那段至暗時刻。
誰會想到,這個看似無微不至的丈夫,竟是這一切悲劇的根源。
那時的我,精神瀕臨崩潰,連最愛的畫畫都沒辦法專注,又怎能看穿他的破綻?
現在看到這些證據,那些忽視的細節一個個好像變得清晰起來。
他那段時間報備異常頻繁,生怕我找不到他;
向來不用電子產品的他,突然多出一部備用機;
他能毫不遲疑地說出我口紅的準確色號......
人不會無緣無故改變,隻怪我太過信他,才讓他有機會把利刃刺向我的至親。
“啪——”
一聲脆響喚回了我的理智。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竟然捏壞了手邊的玻璃杯。
掌心傳來的刺痛讓我微微回神。
我必須保持冷靜,才能給他們好好回個禮。
這時,哥哥給我發來消息。
是校慶邀請函。
“蘇晴剛獲獎,這次校慶一定有她的發言環節,你替我出席吧。”
最年輕的校長候選人和最年輕的美術獎得主,多麼光彩的師徒。
六十周年校慶,如此萬眾矚目的時刻。
我怎麼能不去祝賀一下呢?
03
回到A市這天,剛好是校慶日。
飛機剛落地,手機就接連彈出了宋赫然的消息。
【然然,你回A市了嗎?】
【突然想念校門口那家酸奶酪,等你帶點回來。】
【在忙嗎?】
【看到了記得給我回消息,別讓我擔心。】
擔心?
不過是怕我出現,壞了他的好事。
難怪他近來頻繁報備,其實隻是為了確認我的動向。
我嗤笑一聲,回了張酸奶酪店門口的圖片。
【物是人非,那家店早就不在了。】
圖片還沒發出去,他的消息已經回過來了。
【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沒有就算了,照顧好自己,早點回來老婆。】
後麵還加了一個自定義親吻表情。
是我之前給他拍的動態圖片。
現在看了,隻覺得惡心。
這些話和他以前的風格看似沒什麼區別,其實細品截然不同。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虛偽呢?
我直接從機場驅車去了學校。
校慶還沒開始,校長直接把我帶到禮堂二樓的休息室。
這裏視野很好,可以俯瞰整個大堂。
人群陸續入場,禮堂開始熱鬧起來。
蘇晴挽著宋赫然走進來。
他們一波接一波地擁上來,殷勤問好。
名師高徒的組合,風光無限。
寒暄一陣之後,蘇晴做為獲獎者被擁上台發言。
她今天的裝扮,比頒獎晚宴那天更隆重。
一身香奈兒高定套裝,頭發高高挽起,臉上畫著精致的妝。
大概因為宋赫然在身邊。
與上次的怯懦不同,此刻她宛若不諳世事的千金。
卻處處透著做作。
“感謝各位領導、老師的厚愛,讓我有機會站在這裏分享這份喜悅......”
她在台上侃侃而談,引經據典,字字句句都在頌揚學校的栽培,師長的恩情,把滿堂賓客哄得眉開眼笑。
我心底冷笑。
她最該感謝的,其實是我。
沒有我,她哪有機會成為宋赫然的學生。
當年,要不是我癡迷畫畫,他一個攝影係出身的人,又怎麼會費盡心思轉型成為美術係的老師。
更荒唐的是,
她說完之後,麵露羞澀,環視全場後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似的開口。
“其實今天,我還有一件藏在心裏很久的事要說......我最感謝的人是宋老師......”
她細數宋赫然的種種優點,堅稱沒有混淆師生情誼,當眾表露心跡。
一時之間,目光聚焦在這兩人身上。
現場氣氛熱烈,感歎和好奇的視線交織成一片。
台下的宋赫然一臉寵溺的看著她。
他今日穿著我買的襯衫,係著我設計的領帶,腕表還是我送他的周年禮物。
在眾人起哄聲中,宋赫然含笑登台,半擁著蘇晴接過話筒:
“諸位見諒,小孩不懂事,不應該在這麼嚴肅的場合說這些。”
他輕拍蘇晴肩頭,語氣縱容,
“快給各位老師、前輩道個歉。”
在場各位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他的態度。
立刻有人笑著打圓場:
“沒事沒事,這也算雙喜臨門了,宋教授。”
“二位才子佳人,真是天作之合!”
但是,也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我怎麼記得宋教授好像結婚了啊。”
“對啊,我記得也是同行來著,叫宮然?”
“這麼高調,總不會是出軌吧?”
禮堂的聲學設計很好,每字每句都落進當事人耳中。
蘇晴的笑意慢慢僵在臉上,一臉委屈的看向宋赫然。
他清了清嗓子,幾乎沒有猶豫地上前:
“請大家不要聽信不實傳言。”
“學校裏確實一直有我已經結婚的說法,但事實上,我和前妻因為性格不合,早就和平分開了。”
他低頭握住了蘇晴的手。
“蘇晴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離過婚,自覺配不上她,但我們的關係堂堂正正,絕不存在第三者插足的情況。希望大家不要再傳播不實信息,女孩子名聲要緊,請多擔待。”
名聲?
既敢做第三者,還妄圖保全名聲?
真是既要又要。
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台下那些質疑的聲音漸漸低了。
奉承的話又開始此起彼伏: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從來沒聽宋教授提過家裏。”
“宋教授這麼有擔當,都當眾承認了,怎麼可能是假的?”
“就是,哪個小三敢這麼明目張膽啊!”
還有人笑著起哄:
“什麼時候辦喜酒?一定要請我們啊!”
“到時候一定包個大紅包!”
宋赫然滿臉笑意。
像極了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說那段時間,是他學術研究最瓶頸、壓力最大的時候。
他說蘇晴的貼心陪伴化解了他的自我懷疑。
我幾乎要為他的真摯發言鼓掌了。
蘇晴適時地接過話筒,
“我的父親車禍住院,情況危急,是宋老師忙前忙後,動用了所有關係,才為我父親爭取到了最及時的治療方案,保住了他的生命。”
“能遇到宋老師,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她話音剛落,宋赫然像是早已準備好般,拿出一枚戒指,單膝跪地。
禮堂瞬間沸騰了。
就在這片喧囂的頂點。
一本厚重的精裝畫冊,精準地砸在宋赫然與蘇晴之間。
眾人驚愕抬頭。
我居高臨下的站在二樓。
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禮堂:
“宋赫然,求婚這麼熱鬧的事情怎麼不通知我?”
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蘇晴身上,微微一笑:
“另外,蘇小姐慶功是不是忘了感謝我?”
“你的獲獎靈感,難道不是從我這裏'借’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