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就是他！天天來我們店偷拍我！”

“你們公司怎麼用這種變態？”

老板的女兒指著我，對我領導尖叫。

我笑了。

老板本人，則在他女兒的慫恿下唾沫橫飛。

起因，是我拍了張貨架照片，問同事要不要帶瓶水。

兩年，169次光顧，消費5077元。

我幫他清空臨期商品，拉整個公司辦會員。

換來的，是成了他女兒臆想中的變態狂。

我沒有當場爭辯。

反手一封郵件，帶著五重鐵證，直達董事會。

一夜之間，輿論反轉。

「提防變態偷拍狂」的帖子，成了“無良店家誣告顧客”的現場直播。

便利店，門可羅雀。

老板慌了，一天八個電話求我“澄清”。

1

“就是他！祁硯！天天來我們便利店偷拍我！”

尖銳的女聲劃破了辦公室午後的寧靜。

一個女孩的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尖，她滿臉通紅，對著我司的行政總監孫總嘶吼。

“你們公司怎麼回事？用這種變態當員工？”

她身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唾沫橫飛地附和。

“對！就是他！”

“我們家便利店就在樓下，他一個大男人，”

“幾乎天天來，不是對我女兒圖謀不軌是什麼？”

“今天我親眼看見，”

“他拿著手機對著我女兒亂拍！我們有證據！”

他是樓下“孟家便利店”的老板，老孟。

指著我的，是他女兒，孟思思。

我還沒開口，隔壁組的羅菲捂住嘴湊過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哎呀，祁硯，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呢？”

“人家還是個小姑娘呢。”

她轉向孫總，故作擔憂地說：

“孫總，這事影響太不好了，您可得嚴肅處理啊。”

我的同組搭檔許薇看不下去了，一把將她擠開。

“羅菲你胡說什麼！祁硯不是這種人！”

“這裏麵肯定有誤會！”

我沒理會她們的爭吵，直視著孟家父女，平靜地開口。

“我沒有拍她。”

“我隻是拍貨架上的水，問同事要喝哪一種。”

孟思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

“哈！你還在狡辯！誰會信？”

她立刻從包裏拿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高高舉起。

“大家看！這就是證據！”

“他以為刪了就沒事了？我早就拍下來了！”

照片裏，我確實舉著手機對著貨架。

而她，穿著清涼的短裙，恰好就站在我手機鏡頭正前方的貨架旁整理商品。

從那個角度看，我的手機確實像是在對準她。

“孫總您看，他就是個變態！”

孟思思的聲音又高了幾分。

“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女兒一個說法，我們立刻報警！”

“讓警察來你們公司抓人，”

“我看你們公司的臉往哪兒擱！”

老孟跟著威脅。

孫總的臉色已經從鐵青變成了醬紫。

他沒有再看那對父女一眼，也沒有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轉身對我低吼。

“祁硯，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

擦身而過時，我聽見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不管你有沒有做，立刻去處理好。”

我跟在孫總身後，聽到背後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

“天啊，看不出來祁硯是這種人。”

“平時看著挺老實的啊，知人知麵不知心。”

“這下完蛋了，鬧到公司來了，”

“孫總肯定要發飆。”

走進辦公室，孫總“砰”地一聲甩上門。

他指著我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咆哮。

“祁硯！我不管你到底拍了什麼！”

“我也不想聽你那些狗屁解釋！”

“現在！立刻！馬上去給他們道歉！”

“我給你一個小時，把這事給我平了！”

“讓他們刪掉照片，滾出公司！”

“不然，你自己知道後果！”

我看著他，喉嚨發緊。

“孫總，我真的沒有......”

“我不想聽！”

他粗暴地打斷我。

“我隻在乎公司的形象！”

“一個便利店老板都能鬧到我們公司大廳來！”

“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放？讓公司的臉往哪兒放？”

“道歉！這是命令！”

我沉默了。

兩年，我在這家公司兢兢業業，

而現在，我的上司，在我被外人欺上門來的時候，

第一反應不是調查真相，而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命令我——去道歉。

我走出孫總辦公室。

大廳裏，孟家父女抱著手臂，一臉得意。

羅菲正親熱地挽著孟思思的胳膊，低聲說著什麼，兩人臉上都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

看到我出來，孟思思揚起下巴，一臉挑釁。

“怎麼樣？想好怎麼道歉了嗎？”

我沒有理會任何人。

徑直走回自己的工位。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麵無表情地坐下。

我拿出手機，解鎖。

點開了那個橙色的消費記錄APP。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孟家便利店”的消費詳情。

【光顧次數：169次】

【總消費金額：5077元】

我將頁麵截圖，然後關掉了屏幕。

2

我沒有道歉。

我選擇了報警。

當兩名穿著製服的警察出現在公司大廳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在和孟思思談笑風生的孫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警察同誌，這是有什麼事嗎？”

孫總連忙迎上去，試圖將他們請進會議室。

我平靜地從工位上站起來，走到他們麵前。

“我報警，有人在公司尋釁滋事，”

“並公開對我進行人格誹謗。”

我的聲音不大，但大廳裏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孟家父女的臉色變了。

老孟強作鎮定：

“警察同誌，你別聽他胡說！”

“是他偷拍我女兒在先！”

我將手機遞給其中一名警察。

“你們可以檢查我的手機，相冊、最近刪除，”

“所有APP的緩存，任何地方。”

“我沒有拍過任何一張關於她的照片。”

“如果有，我當場認罪。”

年輕的警察接過手機，開始仔細檢查。

另一名年紀稍長的警察則看向孟思思，公事公辦地問：

“女士，你說他偷拍你，請問你有他手機裏的照片作為證據嗎？”

“他......他肯定刪了！他心虛！”

孟思思的臉瞬間漲紅，開始撒潑。

“我親眼看見的！就是他！”

就在這時，年輕警察抬起頭，將手機還給我。

“檢查過了，確實沒有發現任何偷拍照片。”

孟思思的表情凝固了。

下一秒，她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捶打著光潔的大理石地板。

“沒天理了啊！他刪了證據就沒事了嗎？”

“我一個女孩子，我好害怕啊！”

“他天天來我們店裏，我晚上都睡不著覺！嗚嗚嗚......”

老孟立刻衝上來，指著我的鼻子，對警察控訴。

“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女兒嚇成什麼樣了！”

“你們警察得為我們做主啊！”

那名年長的警察皺了皺眉。

他走過來，拉了拉我的胳膊，壓低聲音勸道。

“小夥子，你看，這事兒也說不清楚，”

“人家小姑娘也嚇到了。”

“這樣，你一個大男人，姿態放低一點，”

“就跟人姑娘說句‘對不起，是誤會’。”

“多大點事，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啊？”

我看著他那張“和稀泥”的臉，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我被誣告，我報警求助，換來的，卻是讓我道歉。

因為我是男人，因為她會哭。

看到警察的態度，老孟立刻挺直了腰板。

孫總也趕緊過來打圓場：

“對對對，警察同誌說得對，都是誤會，”

“祁硯，還不快跟人家道個歉！”

他們所有人，都成了幫凶。

我看著他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警察見調解不成，簡單記錄了雙方信息，說了幾句“自行協商解決”便離開了。

孟家父女，在孫總的點頭哈腰和羅菲的親密護送下，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公司。

仿佛他們才是勝利者。

我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大廳。

3

回到辦公室，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憐憫和鄙夷。

在他們看來，我不僅是個變態，還是個連警察都懶得管的窩囊廢。

一個小時後，一篇帖子在本地最火的論壇上炸了。

【緊急提醒！XX科技公司出現變態偷拍狂！附帶公司地址和logo！】

發帖人，正是孟思思。

她的小作文聲情並茂，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持續騷擾、身心俱疲的無辜少女。

下麵配著那張極具誤導性的角度刁鑽的照片。

她還特意在帖子裏寫道：

「我們已經去他們公司反映了，但他們領導好像並不想管，」

「那個男的還囂張地報了警，警察來了也拿他沒辦法，我真的好害怕。」

一句話，把我和公司、甚至連出警的派出所都拉下了水。

評論區瞬間炸鍋。

「天啊！就在我們身邊！太可怕了！」

「XX公司的？看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是這種人。」

「警察都管不了？這人有背景吧？」

「我已經轉發到家庭群和業主群了，讓老婆孩子都注意點。」

許薇的電話打了進來，聲音都在發抖。

“祁硯！我看到了！那個孟思思和羅菲是老鄉！”

“我剛才去茶水間，”

“聽到羅菲在跟她閨蜜打電話炫耀！”

“她說她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覺得你搶了她好幾次績效，”

“這次正好借她老鄉的手把你從公司弄走！”

我默默地掛了電話。

原來如此。

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刺耳地響起。

“祁硯！立刻！滾到我辦公室來！”

我一進門，一個手機就迎麵砸了過來，擦著我的耳朵飛過，撞在牆上，屏幕四分五裂。

“你自己看！你幹的好事！”

孫總指著電腦屏幕上暴跌的內部論壇熱度圖，那是公司股價的晴雨表。

“公司的股價都受到了影響！”

“你知道今天早上我接了多少個電話嗎？”

“合作方、投資人，都在問我這件事！”

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我把話給你說明白了！”

“今天下班前，如果這件事還沒有解決！”

“網上那些帖子還沒有消失！”

“你不僅要被辭退，”

“我還會以‘嚴重損害公司名譽’為由，”

“向你提起訴訟，追討公司的全部損失！”

“到時候，你不僅丟了工作，”

“還要背上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債！”

我看著他扭曲的臉，心中一片冰涼。

我深吸一口氣，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

“好的，孫總。”

“下班前，我一定會給您，也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4

我回到座位上。

他們交頭接耳，對著我指指點點，聲音不大，但我能讀懂他們的口型。

“被告了......”

“完了，這輩子都完了。”

“活該，誰讓他自己不檢點。”

羅菲端著咖啡從我身邊走過，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笑容。

她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假惺惺地歎了口氣。

“祁硯，不是我說你，”

“你怎麼就把事情鬧成這樣了呢？”

“服個軟不就沒事了嘛。”

“現在好了，工作都要丟了，”

“說不定還要背一屁股債，何必呢？”

我抬起頭，看著她那張虛偽的臉，沒有說話。

她滿意地笑了笑，扭著腰走開了。

許薇紅著眼圈，悄悄挪著椅子靠過來。

“祁硯，你別聽他們的，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壓低聲音，急切地說：

“我去找我叔叔，他是律師，我們告她誹謗！”

我衝她笑了笑。

“放心吧。”

“公道，我自己來要。”

我打開電腦。點開了公司數千人的內部大群。

然後，我新建了一封全體郵件。

收件人：AllStaff。

抄送：公司法務部全體、董事會秘書。

我開始上傳附件，一個接一個。

第一個附件：【證據一：動機】。

我與許薇在事發前一分鐘的聊天記錄截圖，時間精確到秒，清晰地證明了我拍照隻是為了問她喝哪瓶水。

第二個附件：【證據二：忠誠】。

169筆，共計5077元的消費記錄長圖，每一筆消費地點都清晰地標注著“孟家便利店”。

第三個附件：【證據三：恩情】。

數張我幫老孟推廣他們店會員卡、向行政部推薦他們作為采購點的聊天記錄截圖。

他一口一個“小祁真是個好小夥”。

第四個附件：【證據四：共謀】。

羅菲與孟思思在多個社交平台上的親密合影，以及她們是同鄉的身份信息證明。

第五個附件，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證據五：權威】。

我剛剛從派出所拿到的“接報回執單”高清掃描件，上麵白紙黑字地寫著：“......經核實，無法認定祁硯先生有偷拍他人的違法行為。”

做完這一切，我在郵件正文裏，隻打下了一行字。

“兩年，169次光顧，消費5077元，”

“換來一場精心策劃的‘偷窺狂’構陷。”

“公道若不能自證，我請求公司為我證明。”

我的手指，懸停在了紅色的“發送”按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