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關掉六間臨街商鋪,不辭日夜辛苦,悉心照料盛昭的衣食住行,陪他在雲縣苦讀十年。
隻因他答應我,高中後便娶我為妻,絕不納妾。
可放榜那日,他中了舉子。
我滿心歡喜等待他走過來,在急待榜下捉婿的商賈們麵前,正式介紹我是他的未過門的妻子時。
他卻牽起另一個女子的手,請縣令在他早就擬定好的婚書上蓋印。
我撕掉自備的婚書,緩緩退出歡呼的人群。
他明明篤定不能中榜,懇求我別跟來,此刻卻急不可待地與另一個女子分享好消息。
這一年,我不等他了,他愛娶誰便娶誰吧。
1.
撕掉婚書後,我決定賣了這六間鋪子去外縣。
那原本是父親留給我的唯一祖產。
當初和盛昭定親時,本來想用鋪子的營收供給他讀書,可是盛昭卻一身傲骨,說士人身上怎麼能沾惹銅臭味兒,以後若是高中了,人人都要說他是靠著我的鋪子才考中的。
所以他極力勸說我關掉了六間臨街鋪麵。
將父親留下的夥計和掌櫃遣散後,鋪子就一直空著。
關掉六間鋪子後,我心甘情願的和盛昭在茅屋裏點著油燈,陪他苦讀十年。
現在決定離開他,那我索性賣了鋪子,換些銀子傍身,去外縣找找生意機會。
因為鋪子地段好又臨街,很快就找到了買家。
路過衙門時,就碰到了盛昭。
“詩詩,我與小婉自小就有婚約,隻是年少離散,如今我再次找到她,我不能再讓她吃苦。”
言辭懇切,旁人聽了一定誇他是個有始有終的好兒郎。
我冷笑,當初父親還在時,我在破廟施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願為我家奴。
入府之後,對我大獻殷勤,眉目傳情,詩書傳情時,可沒提過一字他和陸小婉的婚約。
“所以官人想如何安置陸姑娘呢?”
“我與小婉婚約在前,原本是應與她成婚,隻是這十年你為我操勞,我都看在眼裏,若是你願意,我可以給你一個妾室之位。”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像我三生修來的福氣一樣。
當我跳出和盛昭的感情糾纏後,才發現他的恬不知恥。
既想擁有陸小婉,又不想背上負心漢的名頭。
算盤珠子蹦我一臉。
“小婉出身官宦世家,雖然沒落,到底是書香門第,堪配正室之位,而你出身商賈,如何能做我夫人?”
盡管已經看清楚了盛昭的嘴臉,但是聽到他如此厚顏無恥,
我心中還是泛起酸澀。
他寒窗苦讀十年,我為了讓他吃好點,冬日去朔風凜凜的山上挖筍。
從不會針線活,到熬花了眼給他縫製冬衣。
而他除了一味挑剔我哪裏做得不好,從未留意過我的喜好,
我每月來葵水時,都會腹痛難忍,整夜睡不好。
夜裏我推他起身替我熬一碗紅糖水。
他卻一臉不耐煩:“還當你是喬家大小姐呢?君子遠庖廚,我怎麼能幹這種活?”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主動要求他為我做過什麼。
以前我以為,他就是不懂得如何照顧人,將心思都用在了讀書上。
可是方才在紅榜下,陸小婉隻是咳嗽一聲,他立刻吩咐人拿來了披風。
我這才明白,他不是不體貼人,隻是不想用在一個事事以他為先的我身上。
我努力忍著鼻尖的酸楚,用帕子掩飾。
他似乎終於察覺到我情緒不對勁了。
語氣軟了下來:
“詩詩,我知道一時間讓你接受,你肯定難受,不著急,等你慢慢想清楚了,就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你好。”
“退一步講,就算我同意讓你做正妻,官府那邊也不會同意的,你明明知道我十年寒窗苦讀不容易,難道你要毀了我才甘心?”
“可是你明明知道,這十年來,都圍著你,做一個普通的婦人而已。鋪子我早就聽你的,全關了,就連父親留給我親信的管事也全都遣散了。”
我試圖據理力爭。
盛昭看我聽不進去,急了起來:
“反正隻要沾惹了商賈身份,就不行,就是給我丟臉,有辱斯文!”
聽他這麼說,我不想再與他糾纏,一把推開他,往茅屋方向走去。
“喬詩詩?我已經給足你臉麵了,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我原本可以直接和小婉成親,而你身為商賈之女,能嫁給我已經是你天大的福氣,你莫要不知好歹!”
見我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盛昭終於急了。
試圖拉住我。
我回頭就看到他那張因為無法掌控我而氣急敗壞的臉,冷冷道:
“婚書我已經撕了,從此你我再沒有任何瓜葛!”
說完,我揚長而去。
盛昭卻拉住我,看我不肯接受,他強行轉過我的身子,緩聲道:
“好了別鬧了,還在街上呢,今日十五,小婉不喝你做得八珍湯,今晚又要心口疼了,快去預備食材,正經跟她下個氣,小婉心地善良,不會容不下你。咱們一家人和和睦睦,不比什麼都強?”
去年參加省試回來,他就帶回來這姑娘,說是他的救命恩人。
為了感恩她的救命之恩,我日日做了飲食,讓福伯送去。
可是想到今日在榜前,他拉著這位姑娘的手,我才知道我被騙了。
什麼救命恩人,分明就是他心尖之人。
清醒以後,我才發現,這個男人滿口謊言。
看著他像隻鬥敗的公雞,我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拉開與他的距離,冷冷看著他:
“大不了我這輩子不嫁人,或是好生經營我的鋪子,或是租出去,總能活下去,再怎麼不濟,也比嫁給你這種始亂終棄的男人強百倍!”
“跟了我十年,我看誰還要你,你最好想想清楚!”
我自顧自回到茅屋,不想再跟他廢話,租賃我鋪子的張伯卻來了。
“夫人,你那間鋪子似乎出了問題,你最好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