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察來得很快。
警笛聲在樓下響起的時候,趙春華嚇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我爸林大強也從臥室衝了出來,正手忙腳亂地提著褲子。
“怎麼回事?哪來的警車?”
門被敲響了。
林優衝過去開了門。
兩個民警站在門口,一臉嚴肅。
“誰報的警?”
“我!”
林優指著還跪在地上的我。
“警察叔叔,你們看。”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她還被逼著跪在地上當奴才。”
民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瞬間皺成了川字。
“小姑娘,你先起來。”
民警想來扶我。
我像是觸電一樣猛地縮成一團,渾身發抖。
手裏的水盆“咣當”一聲翻了。
水潑了一地。
我驚恐地大喊。
“別打我!別打我!”
“我不是故意弄灑水的!”
“我這就舔幹淨,求求夫人別拿針紮我!”
我趴在地上,真的伸出舌頭要去舔地上的水。
這是條件反射。
七歲那年,我不小心打翻了一碗湯。
趙春華拿著納鞋底的針,在我背上紮了十幾個眼。
一邊紮一邊讓我像狗一樣把湯舔幹淨。
那個民警是個年輕小夥子,哪裏見過這場麵。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別怕!沒人敢打你!”
他掀開我的衣袖。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舊校服下麵,兩條胳膊上全是傷。
煙頭燙的,皮帶抽的,指甲掐的。
新傷疊著舊傷,像是一條條醜陋的蜈蚣。
趙春華尖叫起來。
“那是她自己摔的!”
“這死丫頭腦子有病,那是自殘!”
“警官,你們別聽那野丫頭瞎說,這是我女兒,我能害她嗎?”
林大強也反應過來了,滿臉堆笑地遞煙。
“誤會,都是誤會。”
“孩子不懂事,鬧著玩呢。”
“這是家務事,我們自己關起門來教育。”
“啪!”
年輕民警一把打掉林大強的煙。
“家務事?”
“把人打成這樣叫家務事?”
“涉嫌虐待罪,統統帶走!”
我被那個女警姐姐護在身後。
她拿了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
很暖和。
帶著一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但我卻覺得渾身刺撓。
我不配穿這麼幹淨的衣服。
我這種人,就該穿破爛,就該在泥裏打滾。
到了派出所。
趙春華和林大強還在撒潑打滾。
一會說我不孝順,一會說我有精神病。
林優坐在筆錄室裏,哭得眼睛通紅。
她握著我的手,那雙手細膩柔軟,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
“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這種畜生。”
“如果知道你在受苦,我早就來了。”
我把手抽了回來。
不僅是因為我的手粗糙得像樹皮,會劃傷她。
更因為趙春華教過我。
下人不能碰主子的皮膚。
那是大不敬。
我縮在椅子角落,眼神空洞地看著牆角的監控探頭。
“大小姐,您別折煞奴才了。”
“老爺夫人隻是在教我規矩。”
“是我笨,學不會。”
林優崩潰了。
她抓著女警的手大喊。
“你們聽聽!這都被洗腦成什麼樣了!”
“這就是邪教!這是犯罪!”
趙春華隔著玻璃還在罵。
“死丫頭,等回家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瑟縮了一下,把頭埋進了膝蓋裏。
我知道。
這一關雖然鬧得大。
但隻要我不鬆口指認,隻要沒有我被打殘廢的直接證據。
他們頂多被拘留幾天。
畢竟我是個成年人,隻要我承認我是“自願”孝順父母。
誰也拿他們沒辦法。
我在等。
等這把火燒得更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