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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容王的視線掠過眾人,最終落在遠處的屈膝垂首的曼妙身影上。

前日禦史王硯之那個倔老頭,在議完邊關糧草後,話鋒一轉,提及永昌侯府苛待世子夫人,致其重病垂危於京郊寺廟。

天子仁厚,當即下旨命侯府將人接回好生將養。

他半垂著眸,細細盯著,瞧不見王硯之說的病危之色。

周遭靜得隻能聽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宋昭陽察覺到不善的目光落在身上,抬起眸,猛地撞入正在審視她的深邃眼眸。

那雙含情眼,似要穿透她的皮囊,窺見她的內心。

審視意味過於強盛,她蹙著秀眉垂首,緩緩避開。

蕭執清晰地看見清冷眼眸裏溢出一絲不滿。

對上他的視線,非但不懼,還心生不滿?

永昌侯世子大婚時,他作為皇室宗親前來觀禮,那時的她鳳冠霞帔,眉眼低垂,循規蹈矩,美則美矣,卻如同精致的人偶。

今日一看,倒是有意思多了。

“平身。”

蕭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他持扇上前,停在侯夫人麵前,唇角噙著三分笑意。

“早就聽聞永昌侯府娶了位傾城的兒媳,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

玉骨扇輕敲掌心,含情眸光落在宋昭陽身上。

“世子能得此佳婦,當真是......令人豔羨。”

侯夫人臉色 微變,躬身應道:“王爺謬讚,婦德為本,皮相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宋昭陽斂眸垂首,心生厭惡。

容王蕭執。

大周朝獨一份的風流王爺,禦史台日日參他流連秦樓楚館,有損天家顏麵。

可今上對這位幼弟的偏袒滿朝皆知。

縱的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偏偏他對於良家女子,多是言語輕薄。

就像今天這樣。

可他是容王,就算侯夫人,也隻能裝聾作啞。

更別提她這個沒有誥命實權的世子夫人。

就隻能站在這,受著這份調戲。

“何止是錦上添花。”蕭執唇角笑意深重,“當初宋府的嫁妝,乃是大周獨一份,至今無人能比擬,隻是不知,今日侯府為這嫁妝鬧的是哪出?”

他目光轉向庫房方向,語氣依舊懶散:“前月裏,刑部侍郎家侵占兒媳嫁妝,一紙狀書告到皇兄麵前,惹得他勃然大怒,皇兄當時便說,這等行徑,與市井無賴何異?若再有一例,定要奪爵查辦,以儆效尤。”

他目光輕飄飄落在侯夫人慘白的臉上。

“不知永昌侯府,是否要湊這場熱鬧。”

宋昭陽忽然將頭抬了起來。

侯夫人袖中的手猛地攥緊,臉上擠出一個得體的笑容:“殿下提醒的是,今日原是下人不懂規矩,驚擾了殿下。”

“開庫房,將世子夫人的嫁妝清點妥當,悉數送回聽風院。”

侯夫人表現的無可挑剔。

十餘護院湧入庫房,將沉重的箱籠一件件抬出。

紛亂中,宋昭陽對上了蕭執玩味的目光。

雖然不清楚這位風流王爺為何主動幫她。

卻也達成所願。

輕輕頷首以示謝意。

蕭執眸中笑意更甚,清冷疏離的姿態,高高在上,倒是比他這位王爺還要矜貴。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沈淵將一切盡收眼底,蕭執過於玩味的目光,像一根刺,紮進心口,略有不適。

直到最後一個箱籠抬出院落,宋昭陽撿起了地上的嫁妝單。

侯夫人上前半步,恰好擋住蕭執視線:“暫放他處的,母親明日定親自盯著,一件不少送還聽風院。”

她聲音溫婉,眼眸冰冷。

濃濃的警告意味。

宋昭陽從容收起嫁妝單。

“有勞母親費心。”

她轉身離去,經過蕭執身邊時依禮屈膝:“臣婦告退。”

一縷清冷梅香掠過鼻尖,蕭執把玩著玉骨扇,目送那抹背影遠去,眼底興味愈濃。

......

破舊的聽風院被箱籠堆滿,幾乎無處下腳。

“姑娘,整整八十一箱!”三兩捧著嫁妝單,笑得合不攏嘴。

這些可都是當初姑娘的嫁妝,硬生生叫侯府奪了去。

卻將她們趕至偏院,吃著粗食,穿著粗布,當真是恨得牙癢癢。

現在要了回來,簡直大快人心!

宋昭陽掃過滿院朱漆木箱,神色淡漠:“記下缺失的物件,改日讓侯府補全。”

“是!”三兩高聲應答。

宋昭陽抬眸,望向一直沉默的沈淵,從離開庫房,他便冷著臉,心事重重,如今更是抿著唇,呼吸一沉再沉。

“你在擔心什麼?”她沉聲問道,“嫁妝要了回來,有銀錢傍身,再也不用吃糠咽菜,穿素衣麻布,就是請幾十個殺手也綽綽有餘。”

她指尖輕叩箱籠。

“不開心嗎?”

“容王......。”

他的嘴欲言又止,他的眸欲言難止。

宋昭陽見狀,冷不丁笑了:“是怕我被容王看上,踹了你這沒名沒份的護院,攀上枝頭當鳳凰?”

“沒有......”

沈淵低下頭,不敢承認。

既是這意思,也並非這意思。

他躲避的行徑落在宋昭陽眼中,像極了被下堂的糟糠之夫。。

她看著,眸中笑意更甚:“既然不是,你在擔心什麼,等我攀上容王這座大船,要永昌侯府覆滅,不過是枕邊一句話的事。”

“你當真要......”沈淵激動的抬起眸。

她走上前,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他眼底翻湧著暗潮,觸碰時,睫毛輕顫,像隻隱忍又倔強的貓。

是隻漂亮的小野貓。

她看著,唇角勾笑,語調冰冷:“若你真這般想......可真叫我失望!”

“沒有,我隻是擔心......”

不等沈淵說完,挑起的指尖猛地攥住了他的下巴,力度大的出奇。

她眯著眼,眸光泛著冷意:“記住,沒有任何一人男人能駕馭我,周玉衡不行,容王也不行,這天底下的男人,一個都不行!”

她非籠中鳥。

不做掌中物。

就算這個世道容不下她這種離經叛道的想法,她也要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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