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算是在林子邊兒上，野物也不少。

像野雞、傻麅子這些玩意兒，很愛出來找食兒。

用弓箭打幾隻野雞，李牧覺得應該行。

要是運氣爆棚，能碰上隻果子狸，那就賺大發了。

這玩意兒哪個部位都有用：肉能吃，皮子能做衣服，連那身肥膘都能熬出值錢的油來抹臉。

不過果子狸賊精，可李牧手裏這破弓箭，想打中它可太難了。有杆獵槍還差不多。

還別說，李牧今兒運氣真不賴。

就離他不遠那片灌木叢裏，撲騰撲騰響，還有“咕咕咕”的叫聲。

李牧山裏長大的，耳朵尖，一聽就知道是野雞，動靜不大，估計一隻也就兩斤肉。

可別小看這兩斤肉，那年頭，對普通人家來說，兩斤肉夠吃一年了！

李牧記得賊清楚，前年過年，他爹咬牙在供銷社買了二兩五花肉。

他媽把瘦肉剔下來，混著韭菜白菜，包了一頓餃子。

餃子煮出來，掰開一看，綠油油的菜餡裏就夾著幾個肉星子，不仔細嚼根本吃不出肉味。剩下那一兩肥肉，也舍不得吃，熬成了豬油，油渣子都留著。

饞肉了，熬鍋白菜幫子湯，撒幾粒油渣進去，就當是肉湯喝了。

那時候求人辦點事，提上二兩肉當禮，事兒基本都能成。為啥？大家肚子裏都缺油水，饞蟲鬧得慌啊！

李牧心裏美滋滋的，一來就撞上野雞了。聽動靜，還不止一隻！

可惜手裏就一張弓，射中一隻，其他的肯定“撲棱棱”全飛了，沒法一鍋端。

關鍵是，這一箭還不能射歪了。野雞十分機靈，聽到一點點不對勁，眨個眼的功夫就跑沒影了。

所以，知道灌木叢裏有野雞後，李牧穩住呼吸，他貓下腰，踮著腳，一點一點挪到離灌木叢大概十米遠的地方，大氣不敢出，更不敢現在就放箭。

為什麼？因為那幾隻雞都躲在灌木叢裏麵，有樹枝子擋著。

就算李牧瞄得再準，這弓箭勁兒也不大，射出去的石子，八成被那些灌木條子擋下來。

到時候打到雞身上，跟給人撓癢癢似的。

李牧得想個招兒，把那幾隻雞從灌木叢裏引出來。

他蹲那兒看了一陣，發現左邊有片胡頹子林。

胡頹子結的果子叫羊奶果，西南山裏挺常見，能入藥。

野雞喜歡這東西，不過羊奶果個頭不小，皮也硬，野雞平常也不樂意碰。

但有例外，這果子到了九月，爛透了，果皮裂開淌汁，味兒就特別招野雞。

那些野雞就用尖嘴去啄，吸裏頭的汁水。

李牧貓著腰，輕輕溜到胡頹子林邊上，摘了幾個羊奶果，用指甲掐了掐，皮還又硬又韌。

不用點法子，真不好弄破這果皮。

山裏吃食多的是，野雞犯不著跟這果子較勁。

李牧心裏有譜了。他退回原來的地方，用牙咬住一個羊奶果的皮，使勁一扯，汁水滋他滿嘴。

可他這麼幹不是為了吃。

他連著咬破幾個果子，瞄著灌木林外頭的空地扔過去，然後就在那等著。

沒多久，羊奶果的味兒被風浮過，飄進了深山林裏。

林子裏立刻傳出幾聲“咕咕噠”的亂叫，接著又沒聲了。

李牧馬上屏住呼吸，雙眼一直盯著林子看著。

過了一會兒，一個核桃大小的雞頭從樹叢裏探出來，正在賊頭賊腦地張望。

打獵這活兒光有本事不夠，還得沉得住氣。

李牧知道這是野雞在探索四周有沒有危險，他躲在夜色裏，一動不動，盯著那隻探出頭的野雞。

羊奶果的香味確實很吸引野雞，在觀察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危險，又“咕咕”叫了幾聲，從灌木叢裏撲騰著鑽出來，脖子一伸一縮地，慢慢走向羊奶果。

接著，又有兩隻野雞鑽了出來。

李牧眼睛一亮，立刻舉起弓箭，用力拉開，瞄準了領頭那隻最肥的。

咻！

石子飛出去，劃破空氣，正好打在野雞脖子上。

“咯咯！”

野雞嚇了一大跳，猛地原地蹦起來，在半空中拚命撲騰翅膀。

後麵那兩隻，嚇得“撲啦”一下全飛跑了。

可憐那隻領頭的，被石頭打懵了，撲騰著落地後，晃了一下，腿都軟了，隻能使勁拍翅膀。

李牧為了保險，又拉開弓，對著野雞連補了幾顆石子。

打得雞毛亂飛，野雞也徹底不動彈了。

他趕緊跑過去，一把抓住野雞軟趴趴的脖子，把它拎了起來。

野雞一動不動，但應該沒死。畢竟李牧手裏的弓箭，不是那種能打死人的硬弓。

怕回去路上野雞醒了掙紮，李牧順手就去扯灌木叢的枝條，想綁住野雞的翅膀和爪子。

一陣沙沙聲響起，灌木叢中的樹葉搖晃的很厲害。

李牧扯了一根長長的枝條，扯到最後，摸到枝條上沾著滑溜溜的感覺，一道濕乎乎的東西粘在手上，還帶著一股腥味。

李牧心裏一緊，他本來就有點奇怪，幾隻野雞躲在灌木叢裏幹嘛，又是撲騰又是叫的。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兩隻野雞在幹那事兒，可剛才明明跑出來三隻。

李牧一下子明白了，灌木叢裏肯定有什麼東西，把那幾隻野雞吸引了過去的。

李牧仔細看了看枝條上腥臭的黏液，看著有點透明，和蛋清很像。

難道是野雞在灌木叢裏下蛋了？

可看著也不像，野雞十分的精明，不會在自己窩裏瞎折騰。

他心裏實在是好奇，便扒開了灌木叢。

他看到草叢裏有幾個白花花的小東西，也就指甲蓋大小。

靠近一看，竟然是碎蛋殼。不過個頭很小，像是鴿子之類小鳥的蛋。

李牧這下明白了，野雞準是發現了這些鳥蛋，正在那兒歡實地啄著吃呢。

能在山裏順手撿到鳥蛋，也挺不錯的。

可惜了，那幾個鳥蛋都被野雞啄了個精光，地上隻剩一堆碎蛋殼。

李牧正打算走人，腳邊的樹棵子突然動了一下。

還有東西？

李牧怕有蛇，趕緊站起來，使勁跺了兩下腳。

山裏頭的蛇，聽見這響動，多半就溜了。

除非撞上那種叫“過山峰”的狠角色。

你要敢跺腳，它就敢立起來跟你對著幹。

真那樣，就隻能認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