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車保養完後，老板紅著臉給了我一個袋子，“私人物品，要注意保管。”

打開後，我僵了。

是一件豹紋鏤空內衣，號比我大。

1.

打開袋子，一股味道衝了出來。

我強扯著嘴角接了過來。

另一隻手拚命掐著掌心。

就連付錢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老板把鑰匙遞給我，可氣昏頭的我啟動了好幾次都失敗。

“抱歉，您幫我叫個代駕吧。”

車行老板這才後知後覺，不斷和我說著不好意思。

“沒事，狗要吃屎攔不住。”

我揮了揮手，這才坐上副駕。

“去錦苑小區。”

我揉了揉太陽穴。

“好的姐。”

小哥熟練地起步，車子平穩彙入車流。

也許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小哥主動搭話：“姐，你這車真不錯。”

“還行吧。”我沒什麼聊天的興致。

“360全影像環繞，還有哨兵模式，開車放心，停車也放心，真不錯！”

他一臉羨慕。

我心裏咯噔一下。

這車平時都是老公開，我很少開，更沒注意過這個。

既然錄影功能這麼齊全，說不定有偷吃留下的證據！

到了小區門口，我讓小哥在路邊停車。

“就到這裏吧，辛苦你了。”

等代駕離開，我把車開到僻靜處。

鬼使神差地，我按照剛才小哥說的下載了APP。

連接很順利，列表裏按日期排列著無數視頻文件。

我隨手點開一個上周末的文件，如果沒有記錯，那天我在外地出差。

起初是正常的行駛聲音，然後是熄火、開門、關門。

接著，安靜了大概十分鐘，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老公宋成。

“小妖精，這麼急？”

“宋哥......”一個年輕女聲嬌嗔著。

“你真壞，一點都不想人家......你聽聽，我有多想你......”

接下來的聲音更是讓我渾身血液倒流。

“心跳得這麼快啊！”

“看來今天得好好出力了。”

“討厭，一點防備都沒，就等你進門呢......”

那些靡靡之音，像一記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成哥，你更喜歡我，還是家裏那位黃臉婆啊？”女人的聲音媚得能滴出水來。

“這還用問？”

宋成喘著粗氣，“你感受不到嗎？哪個男人能不喜歡？”

“那她回來以後，你不準碰她。”

“放心，那就是條死魚，我碰她都提不起興致......”

死魚？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我心臟。

不知過了多久，動靜終於平息。

“蘇悅，我自己回公司，下午給你放個假，好好休息。”

“謝謝成哥！”

聲音到這裏結束了。

我坐在駕駛座上，渾身發冷，手指死死摳著方向盤。

蘇悅？

嗬！

老熟人啊！

兩年前，老公公司新來了位實習秘書，是我們同校的學妹，叫蘇悅。

“老婆你都不知道，都是一個學校的，這個蘇悅簡直笨死了！”

“學校招生是不是光看臉了，這麼沒腦子的也能進來了！”

2.

宋成之前沒少跟我吐槽，“讓幫忙帶一份‘不加糖的豆漿’，她記成‘不加豆漿的糖’，理直氣壯拎了一小袋白砂糖回來，還十分委屈地說，這樣宋總的生活就能甜一點！我怎麼甜，我餓死了都！”

“還有，讓代買紙巾，她看到貨架上有帶HelloKitty圖案的，覺得很可愛就買了，回來還獻寶似的全放在會議室，合作方來了一個勁‘誇’我口味獨特！”

“上周更離譜，我帶她出差讓定兩個標間，她直接訂成了情/趣房，說情人節定情/趣房能打折，給公司省差旅費，得虧沒別人，要不我可說不清楚了！”

聽他抱怨我還提醒他剛進職場的00後都這樣，有個性，慢慢教就好了。

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教到了床上。

憤怒、失望、傷心......種種情緒瞬間將我淹沒。

一個小時後，宋成的電話來了，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老婆，記得關窗戶，小心著涼，今天預報有雨。”

“我剛把車保養了。”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

“你折騰那幹嘛？我有時間就去了。”

“打雷別害怕，把老公照片摟緊了，我盡快忙完，就回來。”

掛了電話我第一時間衝去廁所吐了好久。

即便已經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可想起宋成的話還是惡心到不行。

摟緊你的照片？

你是死了嗎？

我強灌了杯涼水，冷靜下來後再次翻開行車記錄。

“學長，明天你老婆就回來了，你會不會碰她......”

宋成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怎麼碰......又是護士裝，又是女仆裝，把我榨幹了，我身體可受不了。”

“小妖精......”

所以，是忙著死嗎？

我心如死灰，把所有記錄一一上傳備份。

直到臨近睡覺，宋成都沒“忙完”。

淩晨四點，門口傳來響動。

宋成躡手躡腳地進門，我剛好口渴出來接水。

他嚇了一跳，立馬一臉深情：“老婆，怎麼還沒睡？其他同事都說歇公司得了，我不行，不見到你我不安心......”

我扭頭放杯子避開他。

他抬手抱我，我推開。

宋成臉色微變，但很快恢複鎮定：“你還在生氣？我都說了，你去公司要提前說一聲，而且那貓很溫順的，肯定是你嚇到它了。”

我冷笑不語。

“它隻是比較怕生。”

宋成補充道，“蘇悅把它當孩子養的。”

我忍不住問：“所以我就活該被它抓？”

他皺起眉頭：“你能不能別這麼計較？不就是被貓抓了一下嗎？那麼可愛的貓抓一下能有多疼！蘇悅當時就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拉開袖子，指著包好的傷口：“縫了十幾針，你告訴我有多疼？”

“行了，都說動物通靈，你肯定背著我們欺負它了，在公司乖的要命，誰都不咬怎麼偏偏你去了就被抓了！”

我看著他維護另一個女人的樣子，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3.

還是那個曾經在我削水果不小心割傷手指時，緊張得連夜帶我去醫院打破傷風的男人嗎？

現在，他學妹的貓把我胳膊抓得鮮血淋漓，他卻隻覺得我小題大做。

宋成不耐煩的從包裏拿出一盒創可貼：“喏，蘇悅特意讓我帶給你的，說是進口的，不會留疤。”

我看著那盒印著HelloKitty的創可貼，突然想起蘇悅昨天發的朋友圈：

【謝謝學長送的貓抓板，小家夥開心壞啦！】

配圖是宋成抱著那隻布偶貓，旁邊放著嶄新的貓抓板。

所以，她的貓抓傷了我，他反而給罪魁禍首買貓抓板？

“不用了。”我推開他的手，“我已經處理過了。”

宋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薑薇，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麼咄咄逼人？蘇悅也是一片好心！”

“公司明文規格，不準帶寵物；她帶了貓並且無故抓傷了我，你卻覺得是我不該出現在那裏。”

我平靜地看著他，“這片好心，我要不起。”

他像是被踩到痛腳般突然暴怒：“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渾身是刺！蘇悅說得對，你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你善良！”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娶了你這麼惡毒的女人，你連蘇悅一半的善良大度都比不上！”

若是從前，聽到這些話我一定會崩潰大哭，拚命證明自己不是他說的那樣。

但今天，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發泄，然後在他憤怒的注視下，轉身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他大喊著我的名字，奮力踢了幾腳離開了。

奇怪，我反而如釋重負。

外邊電閃雷鳴，我一覺睡到中午。

接下來的幾天，宋成更是變本加厲，連家都不回了。

我樂的瀟灑，吃火鍋，看電影，做美容，天天睡到自然醒。

直到在共同好友的朋友圈裏，看到他和蘇悅的合照，她抱著那隻布偶貓，依偎在他懷裏，笑靨如花。

【小家夥3歲了，謝謝爸爸親手做的魚罐頭蛋糕，媽咪和乖寶好幸福，吖咪！】

我平靜地給那條朋友圈點了個讚。

下一秒，手機屏幕亮起，是宋成的消息： 【公司團建，我等下順路接你。】

隔了片刻，又一條： 【本來都是高管聚會，帶家屬不太合適，但我覺得咱們夫妻一體，就帶你出來散散心。】

我淡淡回道，【沒時間！】

沒過多久，老劉的電話打了過來。

從創業籌備他就跟著我和宋成一起打拚，也算是公司的元老級人物，平時對我頗為尊重，他一再邀請，我盛情難卻，隻能答應。

到的時候，一群人正圍著幾輛嶄新的海上摩托。

老劉先看見我，笑著招呼：“蓉蓉，可算來了！”

眾人都看了過來。

蘇悅正站在宋成身邊，見狀柔聲說：“蓉蓉來得正好，我們正要玩海上摩托，都分好了，兩人一組，也剛好缺個人幫忙看東西呢。”

我迎上她看似無辜的目光：“玩不玩不所謂，給垃圾看垃圾，我怕惡心到自己。”

蘇悅摸透了我在外不給人難堪。

也理所應該的用這種看似成全大局的方式讓我難堪。

可她修行太淺，狐狸尾巴露早了。

4.

蘇悅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蓉蓉姐誤會了，我是想著你不太擅長這些水上項目......”

宋成的臉色沉了下來：“蘇悅也是一片好意讓你休息，你非要這麼刻薄嗎？”

老劉見狀連忙打圓場：“海上摩托夠用，大家都玩。”

旁邊同事見畫風不對，換了話題： “聽說藍海國際準備拓展到海外，蓉姐記得不，當初他們總監還高價挖你呢！”

我微微點頭：“價格合適說不定我真跳槽！”

我沒開玩笑，他們總監老家和我在同一個地方，上次飛機碰到過，就一直讓我考慮。

宋成突然打斷：“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你現在還是公司股東，做什麼都要和我彙報！”

我平靜地直視他：“怎麼彙報，我找得到你嗎？短信不回電話不接，怎麼聯係？”

宋成氣得臉色發青。

老劉趕緊轉移話題：“摩托都準備好了，大家分組玩吧！”

蘇悅輕輕拉住宋成的衣袖：“宋成哥，我們共乘一輛吧？我有點害怕。”

宋成看了我一眼，點頭同意了。

蘇悅回頭朝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就辛苦幫忙照看大家的物品了。”

我站在原地，語氣堅定：“垃圾的垃圾有什麼好看的？”

蘇悅立刻紅了眼眶：“薑總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上次貓的事情我都已經不計較了，你也別放在心上......”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宋成的怒火：“蘇悅處處為你著想，你就不能懂點事嗎？”

“為我著想？”我覺得可笑，“我就算不玩，也沒有道理被員工安排做事！”

宋成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強行把我往海上摩托的方向拖：“既然你不想玩，我非要讓你玩個盡興！”

“你幹什麼？”我掙紮著，卻抵不過他的力氣。

他粗暴地把我拽上一輛摩托，發動引擎就向深海駛去。

到了遠離海岸的地方，他突然停下摩托，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把將我推入海中。

“既然你這麼不懂事，就在海裏好好清醒清醒，反省一下，到底哪裏做錯了！”

鹹澀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我，我在浪花中奮力掙紮。

更可怕的是，宋成竟然調轉車頭，掀起浪花不斷打在我臉上，讓我一次次被海水嗆到。

“知道錯了嗎？”

他在摩托上居高臨下地問。

我拚命浮出水麵，艱難地呼吸。

就在這時，另一輛摩托駛近，蘇悅坐在老劉身後，臉上帶著擔憂，眼神卻透著得意。

“宋成哥，還是讓蓉蓉姐上來吧，我已經原諒她了，她罵我也是應該的。”

宋成冷笑一聲：“都是人，為什麼讓她罵你？讓她再泡一會兒，好好反省反省。”

我在海水中浮沉，鹹澀的海水不斷嗆入鼻腔。

就在我快要力竭時，老劉終於找來了救援隊，伸手把我拉了上去。

回到岸邊，我癱坐在沙灘上不停咳嗽，渾身濕透，臉色慘白。

蘇悅立刻遞來毛巾，語氣關切：“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好，要是剛才我來看東西就好了......”

宋成不耐煩地打斷：“跟你沒關係，是她自己不知好歹。”

他走到我麵前，冷聲問：“現在清醒了嗎？給蘇悅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我強撐著站起身，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宋成，我們離婚。”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宋成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再說一遍？”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勉強往前走了幾步，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軟倒在地。

模糊中聽到老劉的驚呼：“血？快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