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輝似乎沒聽清我那聲近乎自語的低喃,側過頭“啊?”了一聲。
我沒再重複,隻是疲憊地閉上眼,將頭靠在車窗上。
困意與疲憊如潮水般湧來,意識開始模糊下沉。
恍惚間,時光倒流,猛地將我拽回了十多年前。
十四歲那年,媽媽從外麵領回來一個瘦高的女孩。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舊T恤,背著一個看起來比她還重的行李包。
“子毓,過來,”
媽媽拉著我的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歎息。
“這是清雅姐姐,顧清雅。是爸爸以前戰友的孩子。”
“她爸爸......和你們爸爸一樣,犧牲了。她媽媽前些年也病逝了。”
“以後,她就是咱們家的一員了,是你姐姐。”
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來的姐姐。
她長得很好看,隻是嘴唇抿得很緊,不怎麼笑。
就這樣,我們原本的三口之家,變成了四口。
日子清貧,媽媽一個人打幾份工,供養我們三個孩子讀書。
我省慣了,從不開口要什麼。
班級裏男生們流行起來的球鞋、新款遊戲機、偶像海報,我總是沒有的。
但顧清雅心細。
她不知道怎麼察覺的,會默默省下她的零花錢。
在放學後,變魔術似的塞給我一個新筆記本,或者一支酷炫的鋼筆。
她話很少,塞給我後轉身就走。
而舒夢歡,知道我喜歡唱歌,會偷偷存下早餐錢,托同學幫我翻錄我喜歡的歌星磁帶。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是挺幸福的。
後來,不知從哪一天起,我對顧清雅的感情悄悄變了質。
青春期的荷爾蒙作祟,那個眼神沉靜的女孩,漸漸占據了我日記本的每一頁。
高二那年的情人節,她偷偷在我書包裏塞了一枝用玻璃紙小心包好的梔子花。
我臉紅心跳地藏起來,那枝花被我做成標本,夾在日記本裏,看了又看。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從相依為命的家人,變成攜手一生的愛人。
高三那年,班裏轉來一個叫秦致軒的男生。
他很安靜,臉上時常帶著不明顯的淤青。
我問他,他總是搖頭,什麼也不說,眼神躲閃。
直到一個暴雨傾盆的傍晚,他滿身是血地衝進我家,撲倒在我麵前哭求:
“子毓,救救我......幫我媽媽......我媽媽不是故意的......”
我們這才知道,秦致軒的父親長期酗酒家暴。
那天變本加厲,秦致軒的母親在反抗中失手釀成了慘劇。
他的母親入了獄,秦致軒一夜之間成了無人照管的孤兒。
媽媽心軟,將無處可去的秦致軒接回了家暫住。
我們對他的遭遇充滿同情,竭盡全力想溫暖他。
但不久後,秦致軒還是確診了抑鬱症。
這個消息讓我們一家更加揪心。
我們說話都盡量輕柔,生怕刺激到他。
舒夢歡和顧清雅對他更是格外留意,陪他說話,幫他輔導功課。
那份關心,有時甚至讓我這個親弟弟都覺得有些被比下去了。
但我沒太在意。
我想,秦致軒這麼可憐,我們多關心他是應該的,我們是家人啊。
後來,我們上了大學,我和顧清雅也確定的關係。
我滿心期待著我們的未來。
直到那天,我在她的課本裏翻出了一封情書。
我心臟莫名一跳,目光不受控製地往下移。
情書的字跡很熟悉,熟悉到讓我有些不敢認。
我掃向落款處,果然是“秦致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