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癌症痊愈的第五年,我在國外開了一家咖啡店。
日子雖平淡,但真實的讓我心安。
直到一個留學生的到來,她手機裏傳來熟悉的女人聲音。
“我們女人最大的敵人不是小三也不是自己,是親生的女兒。”
“什麼小棉襖都是假的,都是來跟你搶男人的小賤貨。”
“如果不是我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現在怎麼會過的這麼幸福,”
教授禦夫之道的中年婦女還在炫耀著如何一步步讓丈夫厭惡女兒,
如何把女兒還未成年就趕出家門,而自己得到了丈夫的獨寵。
我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做出了一份完美的拉花。
把咖啡端上桌時,女生突然抬頭,盯著我的側臉驚呼:
“老板......這個視頻裏的媽媽,和你長的好像。”
1.
女生似乎也隻是隨口一問,低頭喝了口咖啡後,也沒再追問。
她走後,店裏在短暫的平靜過後迎來了下一位客人。
我剪開一袋新的咖啡豆倒入機器。
“歡迎光臨,請問您想喝點什麼?”
沒能得到想象中的回應,我放下空的袋子,看向了前台。
是林玉山,剛才視頻裏那個未出鏡的丈夫,
也是我的爸爸。
他在下意識用挑剔的眼光打量這家店,最後皺著眉得出了結果。
“月月,你這些年過的很不好。”
他真是說了一句廢話。
一個十七歲就被趕出家門的女孩,身無分文,高中都沒讀完,要怎麼過得好?
能活下來就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
我擦著手裏的咖啡杯,沉默片刻才開口:
“那什麼算好呢?”
他也沉默了許久,
“月月,你還在怪我們嗎?”
沒有得到我的回應,他也不在乎,繼續說:
“我看了你媽媽的視頻......”
“才知道當年很多事......是我們對不起你。”
“我今天來,是想讓你給我們一個補償的機會。”
我忍不住打斷了他,
“沒必要。”
多年的上位者身份讓林遠山受不了被拒絕,他的聲音變得嚴肅:
“月月,我們是你的父母。哪有孩子一直恨父母的?”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不是你們要和我斷絕關係的嗎?”
他避開我的視線,話鋒一轉:
“那你那個男朋友呢?他家裏能接受一個六親不認的兒媳婦嗎?”
我握緊了手裏的抹布。
見我不答,他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語氣變得篤定:
“他是不是早就拋棄你了,我當初就說你眼光不好。現在這樣,都是你咎由自取。”
“也就我這個做爸爸的,還會無條件包容你。”
說完這句,他轉身摔門而去。
玻璃門劇烈晃動著,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蹲下身,找出那瓶很久沒動的抗焦慮藥。
剛顫抖著送進嘴裏,門鈴又響了。
林遠山去而複返,站在門口。
他從西裝內袋掏出一遝現金,扔在最近的桌子上。
“你之前為了要錢,都學會了裝病。”
“現在嘴硬,不也隻是為了錢。”
藥瓶從我手中滑落,白色藥丸滾了一地。
我站在原地,看著滿地狼藉。
之前的病,沒有他們的幫助已經好了。
現在的病,卻因為他們的再次出現,變得更重了。
2.
從有記憶開始,我就隱約感覺到媽媽不喜歡我和爸爸走得太近。
她總是有意無意地隔開我們,
每次爸爸想牽我的手,她都會及時插進來,挽住他的胳膊。
直到十歲生日那天,爸爸給我買了一條白色公主裙作為禮物。
我高興地穿上它在媽媽麵前轉圈,期待她的誇獎,
可在她眼裏卻成了挑釁。
夜晚,我被父母的爭吵聲驚醒。
媽媽舉著那條裙子,聲音尖利:
“你對她這麼好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她在勾引你?”
爸爸的聲音很無奈。
“那是我女兒,我對她好有什麼錯?”
媽媽拔高了音量,
“錯就錯在你把心思都放她身上了!”
“你沒發現嗎?她就是故意的,想跟我搶你!”
“以後你少跟她親近,不然這個家遲早要散!”
那天,由爸爸親手剪碎了我的公主裙結束。
我的童年好像也跟著結束了。
媽媽開始徹底改變我。
她帶我去理發店,要求剪成最短的學生頭。
她不再允許我穿任何鮮豔的衣服,一年到頭隻剩下兩件校服。
就連我發燒到39度,爸爸急著要送我去醫院時,她也攔在門口。
“小感冒而已,吃點退燒藥就好了。”
她轉身倒了杯涼水,把藥片扔在我枕邊,
“真從小就是狐媚子,幹什麼都想求別人老公幫忙。”
我咬著牙吞下藥片,眼淚混著汗水流進枕頭裏。
那時我還天真地以為,隻要我足夠聽話,媽媽就會變回從前那樣。
我開始拚命討好她。
主動遠離爸爸,包攬了家裏所有的家務。
甚至在學校兼職,隻是為了給她買下她喜歡的圍巾。
那段時間,媽媽真的變得溫和了些。
她會摸摸我的頭說“辛苦了”,
甚至在我考了年級第一時,給了我一個短暫的擁抱。
我以為一切都在好轉。
直到爸爸沒通知任何人去給我開了家長會。
看到爸爸出現在教室的那一刻,媽媽又變回了癲狂的樣子。
她惡狠狠的看向我,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的仇人。
當著所有人的麵,她一把拽向我的頭發,喊我婊子:
“怎麼會有你這麼賤的女人,連自己的爸爸都勾引!”
最後,老師和爸爸一起才救下了我。
可因為這一出,全班同學都開始孤立我。
桌上的課本經常不翼而飛,椅子上會出現膠水,走過走廊時能聽角落傳來“賤貨”兩個字。
有一次,幾個女生把我鎖在廁所隔間,從頭頂倒下一桶冷水。
我在裏麵敲了半個小時的門,直到保潔阿姨發現我。
渾身濕透地回到家,而媽媽正在客廳李給爸爸織毛衣。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擺弄手裏的鉤針。
“活該。”
3.
我積壓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突然爆發。
將手裏的書包狠狠摔在地上,裏麵的課本散落一地。
我不明白。
我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就是見不得我好?
既然不愛我又為什麼要生下我?
可是麵對我的質問,媽媽隻是平靜的看向我。
這種眼神我見過,她情緒失控時,爸爸也是這樣看著她。
不同的是,媽媽不會在乎我的感受。
“說完了?”
“說完了就滾出去。”
那是她第一次趕我出門。
我無處可去,隻能在樓下坐到天亮,坐到小區裏晨練的張奶奶出現,把我送回家。
我本以為等待我的會是更嚴厲的懲罰。
但開門的那一刻,媽媽臉上綻放出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
她熱情地送走張奶奶,甚至破天荒的給我點了份外賣。
可媽媽笑的越溫柔,我就越是感到不安。
外賣在桌上慢慢變涼,我卻始終不敢動筷。
她卻給我夾了個蝦餃,語氣輕快:
“你不在家,我跟你爸爸昨晚去吃了西餐。那家店的鵝肝很不錯。”
看著媽媽陷入甜蜜回憶的樣子,我的心卻一點一點冷下去。
果不其然,媽媽喜歡上了把我趕出家門的感覺。
結婚紀念日那天,她把我的書包放在門外:
“今晚我跟你爸爸要慶祝,你去同學家借住吧。”
我的生日,她把我的生日蛋糕扔進了垃圾桶:
“你的生日就是我的母難日,你要是有點感恩之心,就自己離開。”
甚至新年,她也借口我的屬相犯衝,把我趕出了家門。
寒風刺骨,我站在橋上,看著結冰的河麵倒映著萬家燈火,
第一次覺得跳下去也許是個解脫。
可是我遇到了李陽。
班上另一個被孤立的對象。
他把我帶回那個隻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奶奶正在包餃子。
狹小的屋子裏堆滿雜物,但很暖和。
奶奶把最大的一碗餃子推到我麵前。
“還在長身體呢,多吃點。”
那是我吃過最香的一頓飯。
熱騰騰的蒸汽糊住了眼睛,我低頭默默吃著,眼淚掉進碗裏。
後來每次被趕出來,我都去那裏。
李陽奶奶會給我留一盞燈,鍋裏總有熱粥。
我和李陽擠在小小的折疊桌旁寫作業,奶奶在一旁笑著看著我們。
電暖器的光映在牆上,這個家很窮,卻從不缺少愛。
可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爸爸公司新來的女秘書讓媽媽開始疑神疑鬼。
家裏多了很多爭吵。
在媽媽又一次找到公司後,爸爸終於爆發:
“你能不能把心思分一點給月月?盡盡做媽媽的責任!”
就這一句話,讓媽媽徹底失控。
她跟蹤我到李陽家,衝進去掀翻了桌子。
“小小年紀就會找男人了?跟你爸一個德行!”
李陽奶奶被她氣的扶著牆喘氣,臉色煞白。
我跪下來哀求不依不饒的媽媽:
“媽,我們回去吧,我求你了,我會聽話的,我再也不靠近爸爸了......”
直到我的額頭磕出了血,她才拉著我去醫院做了全套婦科檢查。
盡管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她依然不信。
把我鎖在房間裏一個多月。
終於,她發現我的生理期遲了三天。
這一次,她沒有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4.
“你就是個不檢點的賤人!小小年紀不學好,在家裏勾引自己的爸爸,還出去亂搞,懷了野男人的孩子!”
她對著我用盡了惡毒的詞彙。
然後這一次,她真的把我趕出了家門。
而爸爸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始終沒有出現過。
我在門外跪了一夜,第二天又去爸爸公司等他。
他讓保安把我趕走,說沒有我這樣的女兒。
他們對外宣稱與我斷絕關係,仿佛我從來不曾存在過。
沒有辦法的我,隻能恬不知恥的又去了李陽家裏。
開門的是奶奶,她看見我蒼白的臉色,什麼也沒問,隻側身讓我進去,又給了我一個家。
平淡的日子沒過幾天,厄運接踵而至。
我和奶奶同時病倒了。
李陽拿出所有積蓄,也隻夠一個人的醫藥費。
我拖著病體再次回家求助。
而媽媽隻是隔著門冷笑:
“裝病?要了錢好去打胎是不是?”
爸爸仍舊沒有露麵。
那天晚上,奶奶把裝錢的信封塞進我手裏。
她的手很涼,卻握得很緊,
“月月,你還年輕。”
“奶奶活了這麼大歲數,夠了。”
可這筆錢遠遠不夠。
我的乳腺癌從良性變成了惡性。
我隻能再次回了家,得到的卻是爸爸媽媽去夏威夷補辦蜜月的消息。
李陽休了學,白天在工地搬磚,晚上去酒吧端盤子,一天打三份工。
他瘦得顴骨凸出,眼睛卻總是亮著:
“月月,我一定會治好你和奶奶的。”
手術前夜,醫院催繳最後一批費用。
李陽冒雨出門,說去結清工資。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我躺在病床上,在進手術室前也沒見到他的人。
等我手術結束,護士姐姐才紅著眼睛告訴我,
李陽在去銀行取錢的路上出了車禍。
他用盡最後一口氣才留下一句話。
護士姐姐有些抽噎:
“他說......錢在包裏......給你治病。”
奶奶在一個月後去世了。
醫生說她是心力交瘁。
也許,是她不想再拖累我了。
我擁有了健康的身體,卻失去了世上唯二真心對我的人。
很多個夜晚,我站在醫院天台,想著就這樣跳下去。
可我不配。
這條命是他們用命換來的,我沒有資格決定它的去留。
門外的風還在吹,林遠山扔在桌上的鈔票散落一地。
其中一張飄到我腳邊。
這張薄薄的紙,曾經能買下我們三個人的命。
我慢慢抬起頭,看向林遠山。
“你現在想用錢買到什麼?”
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痛苦:
“月月,我當初真的不知道你媽媽那樣對你。”
“我以為隻要努力賺錢,給你們最好的生活就夠了。”
“現在我才明白自己錯得多離譜。”
我笑出聲來。
他的悔恨聽起來那麼真實,仿佛當年他真的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可你真的不知道嗎?”
林遠山的表情凝固了。
“你不過是需要我來轉移她的注意力罷了。”
“你縱容媽媽折磨我,因為這樣她就沒精力追究你和學校老師還有公司秘書那些事了,不是嗎?”
他猛地後退一步,像被人打了一拳。
“你......”
他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卻開不了口。
我看著他血色盡失的臉,
我不僅知道他當初為什麼視為不見,更知道他今天來的原因,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