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離開了校長室。
走廊裏,幾個家長正圍著劉燕,對著我指指點點。
“就是她,還好意思來鬧。”
“可不是,自己孩子有問題,非要怪老師。”
我沒有回頭,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走出那棟令人窒息的教學樓。
我以為,這就是最糟的情況了。
可我剛走出校門,公司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是我總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溫景然,馬上回公司一趟。”
辦公室裏,總監和上司臉色鐵青地坐在我對麵。
一封打印出來的郵件被甩到我麵前,標題用加粗的黑體字寫著
《關於貴公司員工溫景然教子無方、惡意中傷我校教師的情況說明》。
信裏,我成了一個因為兒子落選就精神失常,闖進學校辱罵老師、無理取鬧的瘋子。
信的末尾,校長用懇切的語氣,“善意”地提醒我的公司,我這種情緒極不穩定的員工,可能會給公司的項目帶來不可預估的風險。
“學校是我們正在爭取的重要客戶。”
上司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隻有被破壞了生意的怒火。
“我不管你家裏有什麼破事!你的私人情緒,已經嚴重影響了公司的聲譽和業務!你太不專業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裏像堵住了:“這是誣告......是他們霸淩我的兒子......”
“夠了!”
總監不耐煩地打斷我,將一份文件推到我麵前。
“這是停職通知。溫景然,公司需要的是能控製好自己情緒的成年人。你先回家,處理好你自己的問題吧。”
我看著那份文件,上麵的每一個字都認識,卻又好像都不認識。
我麻木地走出寫字樓,回到家。
家門口,站著我最不想見到的人。
劉燕,她居然找到了我的住址。
她抱著手臂,靠在門上,看到我,臉上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溫景然,我來做個家訪。”
她刻意加重了家訪兩個字,眼神輕蔑地掃過我手裏的停職通知。
“工作沒了?真是可惜啊。”
她慢悠悠地說。
“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勸退通知,明天就會正式發給你。”
“我勸你,最好今天就帶著你那個不正常的兒子,滾出這個小區,滾出這個城市。”
“你......”我氣得渾身發抖。
“我什麼?”
劉燕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陰狠地說:
“別給臉不要臉。你再敢出現在學校附近,我就不敢保證,你兒子會不會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摔斷他那雙隻會畫鬼畫的手。”
“你敢!”我的血衝上頭頂。
“你看我敢不敢。”
劉燕冷笑一聲,直起身子。
“你這種單親家庭出來的怪物,隻會汙染我們這裏的風氣!滾吧!別逼我讓全小區的人都知道,這裏住著一個精神病和一個小變態!”
她說完,得意地轉身走了。
我打開門,兒子星星正站在門後。
他聽到了。
他那雙原本就沒什麼光彩的眼睛,此刻,徹底暗了下去。
他看了我一眼,默默地走回房間,用小小的身體,用力地、一點一點地,把他畫的所有畫,全都撕成了碎片。
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世界崩塌的聲音。
工作,學校,鄰裏......他們聯手,將我們逼上了一條絕路。
我看著滿地的碎紙,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裏、無聲毀滅著自己世界的兒子。
我終於明白,在這個顛倒黑白的世界裏,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對付瘋子,隻能用更瘋的手段。
對付惡魔,隻能請來神明。
我顫抖著手,翻出通訊錄最底層那個五年沒有動過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
聽筒裏傳來一個男人沙啞、又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的聲音。
“......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