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去祁淵辦公室找他。
卻發現一向不吃垃圾食品的男人。
桌上放著喝過的奶茶。
他新招的女助理青春年華剛畢業。
我知道,他在我們的婚姻裏,走神了。
1
我指尖捏著冰涼的奶茶杯,杯壁還凝著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滑。
杯身貼的條碼上有,點單人的賬號縮寫,孟**。
我腦子想起淵新招的那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助理,孟依依。
祁淵有多討厭這些垃圾飲品,我比誰都清楚。
他的辦公桌永遠一塵不染,文件按優先級排得整整齊齊,連筆筒裏的筆都要按粗細碼好。
去年秋天,全網都在曬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我拿著手機湊到他跟前笑,說要不我們也湊個熱鬧?
他當時皺著眉,一本正經地把我手裏的手機挪開,語氣帶著點不容置喙的嚴肅。
“都是些沒營養的垃圾食品,別學這些壞習慣。”
可現在,這杯他口中的垃圾,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擺在他的桌麵上,連吸管上殘留的口紅印都沒擦幹淨。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2
輕快的女聲混著男人的低笑傳進來,我回頭,就看見祁淵和孟依依並肩走了進來。
孟依依穿著一身淺色的連衣裙,紮著高馬尾,臉上帶著點學生氣的嬌憨,正仰頭跟祁淵說著什麼,眼睛亮得像星星。
祁淵的目光掃到我時,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三分,嘴角的弧度僵了僵,腳步也頓了一下。
孟依依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幾步跑到我跟前,親昵地伸手就想挽我的胳膊,聲音甜得發膩。“嫂子,您怎麼來了?”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偏了偏,躲開了她的觸碰。
她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點,卻很快又堆起更熱絡的表情。
“對了嫂子,您和祁總不是說今天要去看藝術展嗎?祁總都答應帶我一起去啦,說我剛畢業,作為他的助理不能什麼都不懂,得去見見世麵呢。”
我沒接她的話,抬手拿起桌上那杯奶茶,轉身扔進垃圾桶。
孟依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點,眼神怯怯地瞟了瞟我,又飛快地看向祁淵,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帶著點委屈的哭腔。
“嫂子,對不起,我今天太粗心了,忘了把杯子拿走,不是故意把祁總的桌麵弄亂的。”
她話音剛落,祁淵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沒事,下次注意點就好。”
我猛地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祁淵。
3
我記得清清楚楚,前年有個實習助理,就因為下班前沒把他桌上的文件收進抽屜,第二天直接被他以工作不嚴謹為由開除了。
心口的悶堵變成了尖銳的刺痛,我轉身走到他辦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剛一落座,就覺得不對勁,椅子被調矮了。
這把椅子是祁淵親自找人給我定做的,就放在他辦公椅的旁邊。
我來公司陪他加班的時候,總愛坐在這兒,尺寸剛剛好,腰背貼著椅背,怎麼坐都舒服。
這麼多年,從來沒動過。
我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孟依依,她比我矮了小半個頭,此刻正低著頭,手指絞著裙擺。
什麼都明白了。
積壓在心裏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煩死了!為什麼有人動我的椅子!你們公司是缺椅子嗎?誰都可以隨便坐我的椅子了?”
孟依依被我的聲音嚇得渾身一哆嗦,頭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顫抖起來,細細的啜泣聲傳了過來。
“對不起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祁淵皺起眉。
“你今天心情不好就先別去看展了,改天再說。”
他又轉向孟依依,語氣緩和了些。
“你先下班回家吧。”
孟依依如蒙大赦,小聲說了句“祁總再見,嫂子再見”,幾乎是逃著出了辦公室。
4
辦公室的門關上,祁淵走過來,語氣帶著點無奈。
“你到底怎麼了?今天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依依就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你沒必要這麼針對她吧?”
“祁淵,這是你第一次對別的女孩這麼特殊。”
“就為了這些小事?你居然會為這種事吃醋,真是太可愛了。”
祁淵失笑,伸手想抱我,。
我沒躲開他的擁抱,他的懷裏還是熟悉的味道,可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我和孟依依就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她剛畢業,學生氣重,有些小習慣還沒改過來,你別跟她計較。我怎麼可能跟她有別的關係?我保證,除了工作,我和她不會有任何牽扯。”
他低頭蹭了蹭我的發頂,語氣帶著哄勸,和以前哄我的時候一模一樣,可我心裏那道裂痕,卻怎麼也填不上。
5
我沒再抓著這件事不放,可孟依依看向祁淵時,眼裏那點藏不住的雀躍和刻意的親近,總讓我心裏堵得慌。
那絕不是一個單純的剛畢業大學生該有的眼神。
第二天上午,祁淵公司一個相熟的員工發來的消息,是幾張朋友圈截圖。
截圖裏,孟依依站在一幅裝裱精美的畫前,笑得眉眼彎彎,配文寫著。
【老板說,要好好學習藝術。】
員工的消息緊跟著進來。
“嫂子,昨天您和祁總沒去成的那個藝術展,祁總花了1000萬,把那位藝術家最大的一幅作品買下來了。聽說那幅畫本來都賣出去了,祁總親自聯係了買家,加價200萬才截胡的,拿到畫就直接讓人送到孟依依家了。”
我冷笑一聲,直接藝廊打了電話。
當天下午,藝廊就把那位藝術家同係列的一首和一些周邊送到了祁淵公司,人手一件。
祁氏的人都知道,總裁夫人說了,祁總最喜歡這個藝術家,加價都要截胡,想在祁氏幹長久,就好好品鑒。
其中最大的那副畫同款的花瓶送到孟依依手上。
並且轉告她,總裁夫人說了,這花瓶跟她的畫是一個係列,擺在一起才叫完整,讓她好好深耕藝術,增加藝術修養,免得給祁總丟臉。
周圍的員工瞬間安靜下來,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湧來。
孟依依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雙手捏著花瓶,指尖泛白,頭埋得幾乎要低進胸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祁淵開完會回來時,孟依依紅著眼圈就往他辦公室走。
“祁總,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我真的沒有跟嫂子爭的意思,她誤會我了。”
6
傍晚,祁淵帶著孟依依回了家,他就皺著眉對我說:“今天的事,我們得說清楚。依依是真的喜歡那位藝術家,昨天因為你沒去成展,她又被你嚇到了,我才給她買了幅畫當補償,沒別的意思。”
孟依依跟在他身後,手裏緊緊攥著那個花瓶,怯生生地看著我,聲若細蚊。
“嫂子,對不起,我第一次收到這麼貴重的禮物,一時糊塗才發了朋友圈,是我不對。這花瓶我帶來了,那幅畫我也會還給公司的。”
我看著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孟小姐,大家都是女人,有些小心思,祁淵或許不知道,或許裝作不知道,但我不一樣。別把別人當傻子,尤其是在我麵前。”
“惜文,怎麼說話呢?有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這麼難聽?”
祁淵臉色沉了下來,上前一步擋在孟依依身前。
我沒理他,目光直直地盯著孟依依,伸手拿過她手裏的花瓶,轉身就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孟依依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我轉頭看向祁淵。
“你聰明,我也不是傻子。別在我麵前玩什麼曖昧不清的戲碼,真把我惹急了,兩家人撕破臉,誰都不好看。”
7
夜裏躺在床上,祁淵側過身,語氣帶著幾分疲憊。
“惜文,依依她真的隻是個剛畢業的學生,心性還不成熟,你今天對她是不是太嚴厲了?”
“她既然進了職場,穿上了這身職業裝,就該有職場人的樣子。學生身份不是她越界的擋箭牌,更不是你縱容她的理由。”
我轉頭看向他,眼神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忘了前年那個實習助理?就因為沒及時收拾好桌子,你以工作不嚴謹為由直接開除了她,她怎麼就沒能得到你的體諒呢?”
祁淵的喉結動了動,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祁淵,你願意對她特殊,心裏藏著什麼心思,你自己最清楚。趁現在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趕緊收手。”
“我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祁淵的聲音弱了下去。
“這些我不管,但孟依依已經成了你的例外,這就已經很越界了。以前你的規則裏,從來沒有例外這兩個字。”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多餘的話我不想再說,你自己好好考慮。我們倆的關係,不止是夫妻這麼簡單,別最後把大家都搞得很難堪。”
祁淵沉默了。
他比誰都清楚,我們的婚姻從來不是單純的感情結合。
他是祁家最不受重視的小兒子,若不是我顧家動用資源全力扶持,他根本坐不穩如今祁氏總裁的位置。
祁家內部還有虎視眈眈的親戚,稍有不慎,他多年的心血就會付諸東流。
我們不僅是夫妻,更是並肩作戰的同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8
祁淵是個聰明人,那天之後就把孟依依調去了其他部門,一個月以來也盡職盡責做了一個好丈夫。
我們好像恢複了以前那對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一個月後,祁氏舉辦周年慶晚宴。
我穿著高定禮服,挽著祁淵的手臂一同出席,鎂光燈下,我們配合著擺出親密的姿態。
這是對之前那些流言蜚語最直接的回應。
我們這樣的人,一舉一動都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容不得半點差池。
晚宴結束後,我和祁淵剛走出宴會廳,就看見走廊盡頭,孟依依正跪在地上,費力地擦拭著地毯。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裙子,頭發淩亂地貼在臉頰,臉上滿是委屈。
看見我們,她猛地抬頭,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帶著哭腔。
“祁總,宴會結束後,同事說人手不夠,讓我留下來清理地毯。”
祁淵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快步走過去,語氣帶著怒意。
“誰讓你做這些的?不用弄了,趕緊起來。”
孟依依怯怯地站起身,低著頭不敢說話。
9
坐上車後,祁淵猛地將文件摔在副駕駛座上,轉頭對我發火。
“顧惜文!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把孟依依調離我身邊了,你還想怎麼樣?為什麼非要這麼為難一個剛畢業的小孩!”
“我跟她清清白白,上次的事就是有人故意給你通風報信!你以前也不是沒處理過這種事,能不能別老揪著不放?跟一個小孩計較,你不覺得掉價嗎?”
我看著他失控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首先,孟依依已經二十多歲了,是個成年人,不是什麼小孩。其次,祁氏的員工管理製度是你定的,他們怎麼安排工作,是不是故意刁難她,你身為老板要有自己的判斷。這點道理還要我教你?”
我頓了頓,死死地盯著祁淵。
“最後,你記住,孟依依在我心裏,連一根狗毛都算不上。我根本不會因為她吃醋,因為她不配。”
祁淵還想說什麼,我卻別過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景。
車廂裏瞬間陷入死寂,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
10
祁淵當晚就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孟依依出差了。
我知道他這是在賭氣,出差前他還以工作失誤為由,辭退了一大批員工。
首當其衝的就是之前給我通風報信的總助,還有那個安排孟依依清理地毯的部門主管。
總助離職那天,公司裏一片惋惜。
這些年,祁淵性子冷硬,不懂變通,全靠周蘭在中間調和,員工和他的溝通才順暢許多。
有人替總助鳴不平,私下議論。
“明明是孟依依自己要跪在地上裝可憐,蘭姐明明讓她把地毯送去專業機構清洗的,怎麼能怪到蘭姐頭上?”
周蘭聽到這些話,隻是淡淡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她跟著祁淵多年,終究還是給了他最後一點體麵。
我得知消息後,立刻讓助理聯係了周蘭,把她安排進了顧家旗下的公司,職位和薪資都比在祁氏時更優渥。
她是個有能力的人,不該為這種荒唐事買單。
祁淵為了孟依依辭退老員工的事,在祁氏內部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越來越多的員工暗中給我傳消息,大多是關於孟依依的。
她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發一條朋友圈,要麼是拍祁淵的側影,要麼是曬出差地的風景,配文總是帶著點若有似無的曖昧,像是在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勝利。
我看著那些截圖,隻覺得可笑。
她以為自己贏了什麼?不過是抓住了一個男人一時的縱容,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在我眼裏,她連當我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11
一周後,祁淵終於從外地回來了。
傭人輕聲告訴我祁淵會開了,我正坐在書房處理文件,頭都沒抬,隻淡淡“嗯”了一聲,繼續盯著電腦屏幕。
他在客廳裏磨蹭了半天,腳步聲來來回回,最後還是忍不住上了樓。
他推開門,語氣帶著點不自然的僵硬。
“惜文,我爸媽讓我們周末回去吃飯。”
我指尖敲鍵盤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向他,眼底帶著幾分嘲諷。
“哦?是聽說了公司最近的趣事?”
祁淵的臉色沉了沉,走過來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聲音壓低了些。
“爸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回去的時候別亂說話,別讓他們擔心。”
我沒接話,隻是冷笑了一聲,繼續處理手裏的工作。
他倒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以為一句別亂說話,就能把所有爛攤子都蓋過去。
周末,我和祁淵一同回了祁家。
剛坐下沒多久,祁母就忍不住開口了。
“阿淵,最近公司裏的流言,我們都聽說了,你和惜文,到底怎麼回事?”
祁淵立刻挺直了背脊,臉上擺出一副溫和的笑容,伸手想攬我的肩膀,被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媽,您別聽外麵的人瞎傳,我和惜文好好的,感情一直很穩定。”
12
“是嗎?”
我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客廳。
“祁淵,你自己說的這些話,信嗎?”
祁淵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裏帶著點慌亂,急忙開口。
“惜文,有什麼話我們回家說。”
“不必。”
我打斷他,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麵前。
文件封麵是,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