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藥下的歹毒,我昏迷了十天,記憶恍惚,總夢到三年前未出嫁前的往事。
那時我不是徽州林家大宅裏任人宰割的深閨婦人,而是紫禁城裏張揚肆意的少女。父親是朝堂上手握實權的吏部尚書,母親出自晉城巨富柳家。
景德十三年,父親被外派到徽州府與安慶府擔任總督,我們舉家搬遷。抵達徽州時,正值三月三,草長鶯飛,桃紅李白。
府尹為了巴結父親,帶著徽州鄉紳在城中觀月樓擺了三日流水宴,繁花似錦,觥籌交錯,華燈不歇。
母親在水簾後,拉著我的手,指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道
【阿鳶你看,那就是你父親為你挑的未來夫君,林家嫡子林昀,你歡喜嗎?】
那人一襲鴉青色長衫,眉目清雋,黑眸深邃通透,隔著水簾向我微微一笑,驚才絕豔,明若秋湖,正是林昀。
我羞紅了臉轉身要走,卻被母親拉住低語
【與林府的婚書已經下了,明年春天,他就是你夫君了】
世事無常
景德十四年春闈科考,父親因牽涉黎靜光案入獄,朝夕間,門庭冷落,母親一病不起。
沒想到林家人依舊守約送來了婚書。
隻是婚書上的名字變成了比我年長三十歲,林家最旁支的庶子林棟。
又是一年陽春三月,春光爛漫,我被一台小轎從側門抬進林家旁院。
同一天,林家大宅敲鑼打鼓,紅綢漫天,林昀娶了府尹的千金,董玉宛。
夢醒,窗外是皚皚白雪,我裹著被子默默流淚,短短三年,父親,母親,都不在了。
沒有父母親族庇護,林家這是想對我趕盡殺絕。
珈藍寺的小尼姑進來給我送藥,看我哭得雙眼紅腫嚇了一跳,忙出言安慰
【姑娘何苦傷心,你夫君在廚房給你做甜糕呢】
光頭的小尼姑滿眼豔羨【他待你真好,師傅說要以血為藥引,他日日都為你引血煎藥】
【又怕你嫌藥苦,親手做了許多甜糕】
我臉色微紅,心中苦澀,是了,林昀本該是我的夫君的,如果父親沒出事的話。
珈藍寺養病的日子裏,林昀守在我的塌邊寸步不離,他憔悴了許多,摟著我喃喃
【阿鳶,當年我也是想娶你的,隻是形勢所迫,董家能給我助力】
【現在好了,我已經是族長了,我一定能保護好你】
【阿鳶,你信我】
【我們有個孩子,你就可以在林家名正言順活下去】
我看著他腕間的殷殷血跡,心裏泛起漣漪。我天真地以為他是能護我一世周全的良人。
不知林昀用什麼法子,從珈藍寺下山後,林家那些族老沒再找我的麻煩,一個月後,我被把出喜脈,因這個遺腹子,我又得以活下來。
那是個極秀氣的女孩,我給她起名林初陽,可惜她沒活過五歲,就死在後院的臭水溝裏,屍體泡得發臭才被找到。